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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情魔》第二部 06-10章

fu44.com2014-06-03 16:14:03绝品邪少

                第六章  「百花品茗会?这是怎么一回事?」皱着眉头,我不解的问。  老四陈冠儒笑道:「大哥终究是江湖阅历不足,居然连这都不知道。百花品茗,乃是八大门派之一的百花教所创办,历经数十载,现在早已成为武林新秀所向往的一场盛事。」  老三周秉华接道:「百花教以花卉起家,除了种植培育各类奇花异木之外,所炼制的花茶亦是天下一绝,是以在每年订购大会中,也会邀请武林同仁共襄品评,一则增进各大门派交流,二则也可为各地往来采购的客商提供安全保障。」  「哦?」我沉吟道:「可为什么,我却觉得并不止喝喝茶那么简单?」同时心头暗叹,一路走来,我已经不知多少次这样故做无知,说着可笑的话、做着虚伪的事了,真累。  「老大好眼力。」他续道:「本是一场雅致之事,可百花教终究是个武林门派,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百花品茗会竟成为了武林新秀的竞技场。各大门派有资格被大会邀请之人,除了其掌权人士,便是当年比较突出的新人了。」  一旁的赵明意呆呆看着请柬,忽然一声怪叫:「他奶奶的,这下我不是可以见到那个武林四美之一的芙蓉花妃姚素素了?让那么多武林中人失魂落魄美女,到底是何等绝色呢?」  「去!」周秉华用扇子狠敲一下他的大头,道:「百花品茗会那么出名的另一个原因,武林中格调低下的狂蜂浪蝶太多,垂涎于百花教的众多美女……」  赵明意瞪他一眼:「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陈冠儒笑道:「以往的大会中,也不乏百花教的美女被侠少打动芳心,继而委身下嫁的浪漫韵事,所以,莫怪二哥会这么激动呀……」  周秉华悠然道:「一举成名天下知,更得美人长相伴,大哥,做好决定了没有?」  我缓缓点头:「去,当然要去!只要把握住自身,不为名利和美女所迷失,这倒不失为一个广交天下英杰、共创吾辈侠业的良机。」  「那……」他忽地掏出那些侠少的申请函:「这些人怎么办?还有,如果老大你在大会中取得了不俗的战绩,想必会有更多人希望加入我们的,到时又该如何?」  是吗?更多人,更多白道的侠少……早先在酒楼中一闪即逝的灵光,忽然在脑海中慢慢成形。在这个突如其来胆大至几尽荒谬的想法下,我几乎要震惊得跳了起来。如果真能够付诸实行,岂不是一下就毁掉了半个白道?  「大哥,你的脸色怎么变得那么差?」周秉华立刻就察觉到了我神色变化。  「没有。」心中陡地下了决心,毒辣就毒辣,卑鄙就卑鄙吧,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大错,我已经没得选择了,于是强笑道:「我只是忽然想到,武林中奇人异士那么多,就凭我们几个初生牛犊,虽然不必妄自菲薄,却也不能坐井观天。至于这些信函,就等到大会完结后再处理,如何?」  三人一齐点头:「大哥所言极是,目前实不宜分心。」  「那么……」我忽然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为了不在大会中丢我们四人的脸,现在是不是到了练剑的时候呢?」  「老大,不要哇……」      ***       ***       ***  留在此地练了半个多月的武功,又偷学了不少白道的剑法,顺便也惩处了附近的一些地痞流氓,算算大会即至,我们开始踏入行程。  一路上当然少不了行行侠、仗仗义,让自己的名头日趋响亮。  真是可笑,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为名、不为利,所作所为,却无不为了出名。  我已经逐渐认不清自己了,分明是压抑了本性变得虚伪,可,为什么,在自己的内心并不快乐的情况下,我却又能做得如此游刃有余?  我是这样,其他「真正」的侠客呢?也是如此吗?  这,真的就是白道所传诵的「侠」吗?  能够流芳百世的字眼,竟会是如此简单?  「大哥,前面有一家茶馆,进去休息一下如何?」  我观察一下天色,这里离百花镇尚有近两日的路程,又是烈日炎炎之时,的确有必要稍事休息一下。  四人向茶寮走去,我注意到门上飘着一面小旗,上写着「客来蹲茶馆」。  客来蹲?我哑然失笑,这老板还真是没学识,好好一个茶馆,取的名字简直如同公共茅房一般。  喝着粗陋的茶水,我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或许是百花大会临近的原因,这小小的茶寮中,竟然有半数都是携刀带剑的武林人士,年龄有大有小,武功更是参差不一。真正称得上一流高手的人,只有前桌两个壮实的大汉,虽然长相并不凶恶,但从其浑身透出的邪气便知并非善类。  门口处停着一辆马车,样式毫不出奇,但坐在车头的马夫那锐利的眼神,却又透露出极不寻常之处。我暗暗称奇,车里面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让这样一个高手甘心充当马夫。可惜窗口被遮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里面虚实。  按下自己的好奇心,我侧头传音道:「三弟,这茶馆里面的人,都是去参加百花大会的吗?」  知道我不愿惊扰其他人用心,周秉华亦传音回道:「应该不是,据我猜想,他们当是去凑热闹的。」  「他们也有资格进入会场吗?」  「当然不可能,不过对很多人来说,能够在附近感染一下气氛,便已经足够了。」  「哦。」难怪这里白道黑道的人都有。我悄悄端详着前排那两个邪派高手,以及他们桌上那一刀一剑,不想却越看越是眼熟。飞快思索着脑海中高手资料,一个名字忽然涌上心头,难道竟是「刀剑双妖」?  既不属于白道,也不纯粹属于黑道,「刀剑双妖」二人,绝对是武林中的两个异类。虽然大恶不彰,但小的恶行却也不断。正因如此,白道的顶级高手,因为自重身份无由对付他们,而一般高手在他们强横的武功前却力有未逮,从而让这两人在武林中逍遥已久。  身份既已确定,我再不去理会。即使击败他们可以给我带来莫大的声誉,但在没有任何藉口的情况下,也犯不着去招惹这两个一流高手。毕竟我目前的身份是年少有为的侠客,而非到处咬人的疯狗。  二妖忽然开口道:「大哥,今次的百花大会中,真的有奇珍出土吗?」  「千真万确。」大妖答道,随即凌厉的目光扫射四周。我们四人急忙收敛自己的眼神,荏弱的垂下头。  见到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高手,大妖又多看了门口的车夫几眼,低声道:「没有一定的把握,我们哪有必要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咱们兄弟二人的运气一向不错,说不定这次能捞到什么油水呢!」  「可是,我们并没有请柬……」  「妈的,这该死的百花教,居然不曾想到咱们两个,咱们又不是黑道!」  「但是,我们也不是白道……」  「白道就了不起?老子还不屑他们呢!」  「嘘,大哥,小声点,被白道人听见就麻烦了……」  「听见又怎样?老子又不怕他们!」  「我也不怕,可白道实在太强,连暗夜都被他们灭了……」  「暗夜那么邪恶的组织,杀人放火、逼良为娼,活该被灭!我们又没有坏成那样,怕什么?」  这是第多少次听人谈起暗夜?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人人乐而为之,听到任何诋毁的说法都不足为奇。逼良为娼?我们几曾做过?  「说到暗夜,我又想起那位红颜薄命的蓝大美女,好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怎么就这么走了呢?可怜你我兄弟二人,连个一亲芳泽的机会都没有……」  乍听得那个名字,我胸口猛的一痛,忽然有一种跑得越远越好的冲动。在所有人都津津乐道于暗夜之战的时候,当居首功的蓝娉婷,自然也被千百次谈及,尤其她还是武林中少有的美女。每当听到她的名字,我都会尽量躲开,避之惟恐不及。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去想的好,这样,我就不会时时刻刻被提醒,自己曾经是多么的愚蠢、曾经犯下了多大的错、曾经有过何等的爱恨情仇、曾经有过哪样的憧憬和绝望……这些事情,一旦被硬生生剖开,都是剜心的痛啊!  眼下自然没有离席的藉口,我只能借想起自己的复仇大计,希望能分开对二妖的注意力。  即便如此,二人的声音,仍然无孔不入的钻入耳中,每一个字,却又是那么的清晰。  「其实,蓝美人会自杀,也是意料中事,你想想看,那么罕见的一个美女,在暗夜里面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自然是被人干个够本啦,要是换了老子,可能三天三夜都不会离开她的身子呢!」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小弟也是这样想的!」  猥亵的笑声,在这小小的茶馆中飘荡不已。白道中人,少数几个武功稍高,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都变了脸色,但却碍于双妖的武功,暂时还无人出头。赵、周、陈三人看我神色如常,也不便有所异动。  ——那个女人早就与我恩断情绝,没有丝毫关系、也不会再有任何牵扯了…恍如给自己催眠般,我默默告诫自己。  「你再想想,暗夜总共有多少人?」  「光那个总部,少说也有一百来号人吧!」  「僧多粥少,一百多人,每人就算小半个时辰吧,乖乖,哪怕是不眠不休,光排一次队也要排三天呢!你说说,蓝美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的妈,那岂不是比婊子还要惨得多?难怪她要自杀呢!」  ——她是暗夜的仇人,把暗夜推向毁灭的元凶,被人怎样污蔑都无所谓……  我强自镇定的灌几口茶,却不知自己的右手,正微微的颤抖不停。幸而其他三人都已是义愤填膺,无暇注意到我的动作。  「真是可惜啊!要是她早点遇到我们,想必就不会那样想不开了……」  「可惜,也是可叹啊!暗夜那帮粗人,哪懂得怜香惜玉?不是我夸口,如果她尝到了我胯下那根话儿的味道,哪怕是日后做牛做马也不会想到寻死了呢…」  ——正所谓仇者快,这就是她背叛了我的下场,现在被人说得如此不堪,我应该高兴的,应该很高兴的……  可是……  「乒!!」  「老大!」  「大哥!」  「大哥!」  伴随着三声急切呼唤,我愕然,垂头看向自己的右手:粗瓷做成的茶杯,竟已被我生生捏碎,尖锐的瓷片在手上划出无数血口,可在鲜血汩汩流出之际,我却没有丝毫的痛觉。  郁积已久的愤怒,仿佛找到了宣泄之处,顷刻间扑天盖地般将我淹没,我立时失去理智的站起身来,大踏步迈了过去,长剑同时「锵」一声出鞘,指向二人的剑尖,亦是上下大幅度摆动不已:「你们两个畜生,给我闭嘴!」  二人勃然变色,抓起刀剑喝骂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敢对我们兄弟二人不敬?想找死不成?」  其他三人也赶了上来,成「品」字形将我护在中央,由赵明意开口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仁义四剑是也!」  「哗,原来是他们,确是有胆有识啊……」窃窃私语声在四周响起,各色目光纷纷投射在我们身上。  双妖稍稍怔住,显然也曾听到过我们名头,但眼睛中却凶光未消,沉声道:「原来是你们几个毛头小子,果然是初出茅庐不怕虎,竟连我们梁子也赶架?」  周秉华凛然道:「路见不平、挺身而出,乃是吾辈侠义道之本色,纵然你二人名头响亮,我们却又何惧之有?」  陈冠儒悄悄拉了下我的衣袖:「大哥,你脸色好差,好象…要杀人似的…」  从捏破茶杯到现在,其实也只不过一转眼的工夫,我根本无暇去追究自己缘何会失控,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要将眼前这两个杂碎凌迟切割!听得陈冠儒的提醒,虽然头脑中还是乱糟糟一片,却也找回一丝理性,顿时感觉到自己的不智。  我怎能如此冲动?萧七是个侠客,手上不染半分血腥的良善之辈,怎可做出眼下这种行径?连四人中武功最差的陈冠儒都感觉到了我的杀气,又岂瞒得过其他人?  当务之急,必须要设法补救!这段时间的侠客之行,我一直试着让自己用白道的眼光来看待问题,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套套冠冕堂皇的辞汇不用思考也能信手拈来。补救之道?或许有吧,可是,我……说得出口吗?  但形势却不容多加考虑,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类似的情形当然总会出现,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可一旦面对,却没想到,竟会是如此难以忍受。  从没有哪个时刻,象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身份,我暗呼一口长气,终于艰难的开口,可刚刚说了几句话,便被自己苦涩的声音吓了一跳:「自我萧某人刚踏入江湖起,就听人不断的传诵蓝女侠的事迹。孤身深入虎穴,探得武林中最为神秘的暗夜地址,如此的忘我、如此的勇气,岂是常人所能想象?暗夜……」  一旦说出后面那番话,便再也无法回头了!我紧紧抓住左手的剑鞘,似乎要从中汲取一份力量:「暗夜,为害武林近百年,在金钱的驱使之下,多少侠客死于他们的卑鄙刺杀之下,多少无辜陷于悲痛之中,令武林为之震荡,令侠义为之蒙尘,其罪孽之深重,简直令人发指!」  说到这里,我悚然一惊,以前被刻意淡化忽略的某些事情忽然涌上心来——自己这番话,恐怕多多少少也是实情吧?不过此事多想无益,我本是黑道中人,心狠手辣自是必须,何况子不嫌母丑,无论暗夜曾经做过什么事,也都是……我永远的家。  「然而……」我放缓了声音,意在掩饰内心挣扎,不想听入在场诸人耳中,却更像是发自肺腑的独白:「蓝女侠,却以纤纤弱质之躯挺身而出,用自己的生命,续写了正义的传奇,捍卫了武林的尊严。如此高风亮节的巾帼英雄,正当是我白道之楷模,武林之骄傲!」  说到这里,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悲愤,仰天一声悲啸,长剑「哗」的挥出,削下一大片桌面,掷地有声道:「任何诽谤侮辱蓝女侠之人,都是我四兄弟之仇人,更将是武林正道之公敌!我萧七以这断桌为誓,若你们二人不在此道歉,哪怕是粉身碎骨,必不与尔等甘休!」  就算没把我们四人看在眼中,但武林正道这顶大帽一旦扣出,饶是双妖也不禁变了脸色,阴晴不定变化好久,眼睛四处扫射,想是自认并非在场所有早已群情激愤人之敌手,凶光渐渐隐退,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更深沉的怨毒,死死的将我盯住:「江山代有才人出,好一个萧七,好一把佛剑!记住,绝对不是我们怕了你……」  随即向周围一拱手,道:「今日之事,确是在下失言,我兄弟二人在此向各位致歉!」  一言既出,大失脸面的二人自然无颜留在此处,往桌上扔下一锭银子后便大步走出:「山水有相逢,今日萧少侠的恩惠,我兄弟自会永铭于心,绝不敢有须臾忘怀!」      ***       ***       ***  二人一旦离开,茶馆里自是砸开了锅:「仁义四剑,果然名不虚传呀!」  「我看到了武林未来的希望……」  「对于萧少侠的所作所为,我只有一个字可说——弓虽!」  「咦,那不是两个字吗?」  「……………………」  换了以往,在这个做戏的极佳场合,我自然会端起一副谦逊的面孔,「愧不敢当」于众人的赞扬,然后再借机宏扬一番「理当是吾辈所为」的侠义思想,最后,通过这些人的交口相传,让自己的声望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可现在的我,却完全失去了这个兴致,颓然向众人抱了抱拳,便一屁股坐了下去,任由陈冠儒急切的给我包扎着伤口。  我到底给自己选择了怎样一条不归之路?在说出刚才那番话之后,纵然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和钦佩,却也让我……更加鄙视自己,即使有着千般理由万般藉口,都无法让我释怀和安心。  或许,虚伪,已经在这段时间内渗入我的骨髓了吧。我自嘲的一笑。  还有,刚才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难道是因为,我还……  不!绝不可能!  或许,我所不能接受的,是她的死讯吧。我一直避免去想的是,当我毁掉了整个白道,却少了那个本应戴着手铐脚链跪伏在我膝下、并从此活在无穷无尽后悔中的女人后,这一切的意义还会剩下多少……  甩开这些伤神的思绪,我一偏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包得严严实实,始作俑者陈冠儒还在碎碎念个不停:「手是剑客生命,大哥你怎可如此不爱惜……」  我摇头道:「皮肉小伤而已,你就这么唠叨,如果不是在杏花一役后大家一起泡过温泉,我还真会以为你是个女人呢!」  「女人?」他神色一黯,低声道:「有时候,我还真希望……」  「什么?四弟你大声点,我没听到你方才的话。」  「没……没什么。」  此时,我忽感有异,眼角余光一扫,只见门口那个车夫状的高手已然下车,仿佛只是一转眼,便走到了我身边。  好强的身手!绝对还在当年身处暗夜的我之上。这样的高手,究竟为何会甘心充当马夫?  「萧少侠有礼了!」对方开口道:「我家的主人非常欣赏公子刚才的英雄气概,愿邀公子过去一叙如何?」  纵然对其主人心怀好奇,然而以我现在惨淡混乱的心情,却实在不愿再和他人虚与委蛇,遂拱手道:「在下只是做了自己分内之事,如何谈得上英雄气概?多谢贵主人的赏识,惜乎在下有事在身,不克久留,他日若有时间,必将登门拜访……」  言罢,再对那人略一躬身,招呼其他三人结完帐后,在众人眼光的聚集之下仰首走出了「客来蹲」茶馆。                第七章***********************************  半年?有那么长吗,我印象中好象是四个多月,难得各位朋友还记得这个故事。目前的确较忙,写文的时间并不充足,除非英国某位老太天天象上周那样过生,否则我难得有什么假期。至于合集,无极以前好象有,但现在……我也不知道在哪,贴在风月并不现实,只会增加这里的负担而已。另外,本章依然无色,希望熊大的话不会成真(汗)……***********************************  行不片刻,周秉华忽然笑道:「大哥,你方才表现,可真是出人意表呢!」  哦?我徉装不在意的问:「此话怎讲?」  他却转向陈冠儒道:「兄弟之间不打诳语,四弟,你老实说,一直以来,你眼中的大哥到底是怎样的?」  「这……」他沉吟一会,回道:「大哥以仁义至上,忧国忧民、从不为己着想的胸怀,着实令我等望尘莫及……」  「二哥,你呢?」   赵明意只差没指着我的鼻子说道:「照我说呀,这位老大简直是个圣人!怎么看也是一条汉子的模样,偏生就一副豆腐心肠,如果再口宣几句阿弥陀佛,恐怕早被人迎入佛堂供奉了!」  「不错!」周秉华续道:「就大哥一向给人的感觉而言,确实是高山仰止,简直让人望而却步。恕小弟直言,大哥……」他诚恳望着我,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要维持这样完美的形象,想必你也不轻松吧?」  「我……」犹如被人揭开自己隐秘处的遮羞布,我顿时慌了手脚,但随即便镇定下来,意识到这个绝佳的辩解机会,遂点头道:「愚兄踏入江湖的时间并不长,经验亦不丰富,经常也会感觉无所适从。但,在压力面前,每当想起师父谆谆教诲,以及他对自己当年妄开杀戒无限忏悔,一切便都觉得甘之若饴了……」  「可是,大哥!」意识到自己音量的提高,他稍稍降低声音道:「你有没有想过,长期这样压抑自己,对你并非益事吗?」  「压抑自己?我有吗?」后背上略有凉意,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伪装,竟真的被人看得如此透彻。  「旁观者清,莫怪大哥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就连小弟,也是刚刚才得到了答案……」  「哦,愿闻其详……」说话的同时,我已默运魔功,只待被他揭穿身份的一刹那,抢先下手擒得陈冠儒为质。  不对!若他真想与我反目,也不该在走出茶馆之后吧。一念及此,我又慢慢散开功力,但却仍然保持着警惕。  「原来,和我们一样,大哥…也是个充满血性的年轻人!大哥你知不知道,当你冲出去大骂那两人畜生的时候,我固然是诧异万分,却也觉得……大哥从未让人如此感到亲切过!似乎,这时候的大哥,才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尊冷冰冰的雕像,只可远观、却令人难以亲近。」  「就是这个感觉!」赵明意一拍大腿:「老大,好端端一条汉子,自当豪爽不羁放手而为,何必如此谨小慎微,象个天天研究八股的老学究似的,弄得自己未老先衰呢?」  「八股文?」我苦笑:「我学识浅薄得厉害,哪有那个水平……」  「还有,大哥……」陈冠儒也加入了批判大会:「有关侠义的道理,我们自小便听了无数遍,似乎也不用一天到晚挂在嘴边吧……」  「各位兄弟教训得是!」我作一个揖:「愚兄以后自当会多加注意,还望大家多多提醒呀……」同时心头暗凛,自己险些犯下大错:真正的侠客,绝不会将「侠义」二字从早到晚挂在嘴边吧?这个道理,正如同我们黑道人物,也不会把「老子是坏人」刻在眉头一样。  「大哥。」周秉华正色道:「我们并不知道你师父是如何教导你的,我们只希望,你能放下那些不必要的顾虑,从本不属于你的枷锁中解脱出来,做回真正的你、我们敬爱的大哥!」  「正是如此!」另外两人一齐含笑点头。  看着三人诚挚的目光,我内心竟不期然涌起一丝感动。  ——至少在此刻,这几个人是真正关心着我吧?      ***       ***       ***  一路无话。两日后,百花镇便已出现在我们视线之内。  「这……真只是一个镇吗?」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不息的市集,我让自己发出了土包子般的惊叹声。  陈冠儒道:「莫道大哥你惊诧,有谁能想到,这样繁荣的城镇,在几十年前还只是一片荒凉的湖泊呢?」  「哦?那怎会有如此大的改变?」我愈发来了兴趣。  「这一切的变化,都要归功于一个人——春花娘。」  「春花娘?」  「也就是百花教的创始人,当年,正是她发现了这个地方,认为此处的气候土壤极其适合培植各种奇花异卉,遂倾其所有投资于此,后来又经过多少年的发展,终于有了今天的百花镇。大哥你可知道,百花镇中,有过半的人口都依赖百花教提供的各类工作为生呢。」  说到这里,他竟摇头晃脑、轻轻的哼起歌来:「甲乙丙丁年,那是一个春天……」  随着节拍,赵明意和周秉华也跟着合道:「有一个女人,在荒凉的湖边划了一个圈……」  我赞道:「这是什么曲子,竟然如此动听?」  「在武林中,这支曲子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叫做春花的故事。」  「春花的故事?有空你们可得教教我……」  说笑间,来到了百花镇尾,眼前的宏伟建筑群,正是百花教总部——百花山庄。  递上请柬,守门的老者顿时换上一副惊异的面容:「原来四位竟是近日江湖盛传的仁义四剑,老朽倒是失敬了,里面请!」  隔日大会便将召开,该来的人已到了九成,百花大厅内自然是人影交错,来自各门各派的实权人物、新近崛起的新秀……相熟的朋友各自打着招呼,不熟之人也互相攀着交情。  越是大的场面,越能考验人的心理素质。赵明意仍然是卤汉本色,好奇的四处张望;身为华山掌门之子的周秉华,则立显卓尔不群雍容气度;至于陈冠儒,却变得畏手畏脚起来。我?纵然心里发虚,表面上始终挂着一丝微笑,一副坦荡荡的君子模样。  有趣的是,由于百花教独特的邀请方式,长辈和后辈的受邀是互相分开的,有时候,前者也会搞不清楚后者中来的将会是谁。  「贤侄,我就知道本门有资格前来的非你莫属,好小子,今年为我华山增色不少啊!」华山总管「鞭长莫及」郭政尧乐呵呵拍着周秉华的肩膀。鞭长,是指他由华山剑法改良而成的长鞭,莫及,则是指他的武功,等闲之人当然是望尘莫及。  「来、来,世伯,这位就是我新认的义兄……萧七。」  目光来到我身上,郭政尧的面色却沉了下去:「佛剑仁心,萧七?」  「不敢当,晚辈正是萧七。」盛名之下、自无虚士,不过虽然他的武功在我之上,却不足以让我进退失据。  「莫怪老夫倚老卖老,我问你,何为佛剑?」  「佛剑,乃是仁心,要想挥出大慈大悲的一剑,非心怀仁义者不能为之。」  「那么,何为仁心?」  「仁心,亦是佛剑,不具备大仁大义的心怀,又如何使得出慈悲的剑法?」  「…………」  云里雾里扯了一大通,弄到最后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之时,却见郭政尧展颜一笑:「能被我们家秉华拜做义兄,萧公子果是大智大勇之人呀!」  待得赵明意见到自己的师父「巨剑如山」方皓时,对方的脸上却满是欣慰,看着我的眼光也多了几分感激:「和萧少侠结拜以后,这孩子的行事逐渐由莽撞变得稳重,现下在江湖中能有如此的名头,萧少侠真是功不可没。」  「哪里、哪里……晚辈岂敢居功?都是前辈您教导有方……」  众人都是其乐融融,只有陈冠儒见到自己的师叔「古松剑」林嵩时,面色上却变得苍白,不得已迎了上去:「师叔在上,冠儒给您请安……」  看着本门的弟子,林嵩的眼睛中竟然闪过一丝不屑,冷冷道:「没想到,今年受到邀请的居然真的是你……明日的武会,你还是别参加了吧,免得给我昆仑丢脸!」  察觉到情形不妥,我们三人一齐走了过去:「晚辈萧七、赵明意、周秉华,见过前辈!」  陈冠儒感激的看我们一眼,神情忽然变得坚定:「禀师叔,冠儒虽然不才,但必当竭尽全力,绝不至堕了我昆仑的名声!」  林嵩面无表情道:「那,你就好自为之罢……」随即向我们点点头:「几位的名字,近来可响亮得紧呢,确是不凡之才……」然后径自走开。  纵然心中疑惑,却也知道此处并不好追问详情,只好等到晚上再问了。  此时,原本喧闹嘈杂的大厅,忽然一下子变得沉静。  从闹极到静极,竟然只是如此短暂的一瞬间!这其中的巨大落差,让我的感觉是多么的不真实,仿佛一下子落入了梦幻之中,忍不住跟随众人的目光望了过去,然后,我就看见了……她。      ***       ***       ***  门口处,三名身着绛衣、清丽脱俗的妙龄女子,簇拥着一位婀娜多姿、娇艳无伦的动人美女,正缓缓进入大厅。  她一身白衣如雪,神采飞扬的美目中,仿佛蕴涵着百般风情。与一般樱桃小口的女子不同,她那两片特别嫣红丰润的嘴唇,则分外让人感觉到一种野性的挑战。  这真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着绝顶诱惑的美女,她那曼妙灵动的步伐,似乎包含着某种奇异的节奏,随着她柔软腰肢的摆动、酥胸那两团美好凸起的轻颤,几乎可以让人忘记呼吸。  我一生中见过的美女也算不少了,从逍遥居的各式女子、到不久前被卖掉的许云雁,个个都算得上是人间丽色,但唯一能和她比肩的,惟有那个背叛了我的蓝娉婷。即使是当年的柔儿,在她浑然天成的风情面前,也显得生涩太多。  想到柔儿,胸口顿时如同被人狠狠扎了一针,三年多的时间已然过去,当年二八年华的青涩少女,如今出落成何等绝世的容姿了呢?  借着对柔儿的挂念,却也使我从遇美的震撼中解脱出来,想也不想,立刻便知道了她的身份。——除了武林绝色第三的「芙蓉花妃」姚素素,还能有谁?其实,单从美色上来说,她并不逊色蓝娉婷多少,之所以被人排到第三,大概是对她一贯招蜂引蝶的行径颇有微词的缘故吧。  环顾四周,年纪稍轻一点的武林侠少,无不露出心神俱醉的神情,即使是见过识广的诸多前辈,也仅有一半能够保持着清醒的眼神。  我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冷笑,虽说人人皆知色字头上一把刀,但真正面临美色的诱惑,又有几个可以免俗?幸而现在的我,早已对美女有了部分免疫功能,越是美丽的女人,心思越是难以捉摸,能够敬而远之,自然最好不过。  此时,其它人也逐渐回过神来,争先恐后向她打起招呼:「姚小姐!」「素素姑娘!」  姚素素果然不愧于自己在武林中形象,如同一只花蝴蝶般穿梭在众人之间,所到之处,无不留下一股引人遐思的淡淡清香:「王少侠,真是好久不见呢!」  「刘公子,听说你最近订婚了?去年还不停给人家写诗呢,负心人,不理你了啦!」  「这位是……陈掌门?我没看错吧,真是陈掌门??您不会是吃了传说中的风月无极壮阳丸吧,怎么年轻了这么多?」  软绵绵、极具魅惑的嗓音,配合眼波流转,不知又迷倒了多少前来搭讪的人士,严重者甚至面红耳赤咿咿哦哦说不出话来。  贱货。我冷眼旁观着这片混乱,不经意想起她和蓝娉婷间不浅的交情,心中竟升起一丝鄙夷。转头发现赵明意呆望的傻样,怒道:「二弟,光天化日之下帐篷高举,这成何体统?」  「哦,好的……」赵明意无意识伸手往下体抚好几下,终于发现自己上当,白了我一眼后,急忙观察四周,幸好没人注意到他不雅的动作,这才松了口气。  不知怎的,姚素素的目光向我们这边看来,眼睛忽然一亮,朝身边寒暄的几位少侠道了声歉,竟然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周秉华显然与她是旧识,笑着迎上去道:「素素公主大吉!来,小的给你介绍……」  「千万别要!」她忙不叠摇头:「仁义四剑现下的名头这么响亮,且让小女子猜猜如何?」  纤纤玉指朝向陈冠儒:「面如冠玉、幼齿中的极品,你是陈冠儒!」  「我不是幼齿!」一世英名,怎能被美女如此看轻,陈冠儒坚决否认。  看着赵明意背着的大剑,她好奇的对他说:「好一把巨剑,可否借素素一观呢?」  「当、当然可以!」身上之物居然得到大美人垂青,赵明意高兴得几乎咬了舌头。  姚素素双手接过大剑,掂了掂份量,惊奇的吐了吐舌头:「玄武重剑赵明意兄,每天背着这么沉的一把剑,你不累吗?」  「怎么会累,我可是很强壮的!」赵明意接回长剑,豪气万丈的拍拍胸膛。  「那么……」姚素素终于面向了我,吐气如兰道:「四剑中的灵魂,就是你了,传说中的佛剑——萧七。」旋即又摇头:「不大象呢,在素素的想象中,你应该是衣诀飘飘、不沾半点世俗之气、随时会羽化登天的模样……」  近看毫无瑕疵的娇媚面容、浮凸有致的完美身段、比之床第呻吟更加诱人的嗓音,竟然使得我压抑已久的欲望陡然升腾起来,却也让我更加感觉厌烦,淡然道:「武林传言岂可尽信,萧某让姚小姐失望了。」语气中,带着刻意疏离感。  「果然很酷!」玉手一拍,她兴致勃勃道:「人家对你很好奇呢,可否告诉素素,你真的从未杀过人吗?如果是真的,那你有没有某个时候——哪怕是短短一瞬间,对某个恶人起过杀机呢?如果连这也是真的,那么,你是否相信,恶贯满盈的坏人真的能够改过自新吗?」  面对毫不畏生的她连珠炮似的问题,我真的感觉很无力:「姚小姐的好奇心实在太重,须知人性本善,对萧某来说,只要记住这点便已足够。请恕在下失陪了,要去外面透透气。」  「喂,你这人很不合作呢!」姚素素情急之下拉住我的衣袖:「人家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怎可如此一走了之?」  有杀气!感受到来自周围不善的眼光,我心中暗自叫苦,如果因为这个女人得罪了在场所有侠少,苦心经营的复仇大计岂不就此付诸流水?恼怒的一回头,却为她含羞带怜的神情所震慑,没来由感到一阵心软,楞了一会才清醒过来,立刻又为自己片刻的失神陷入懊恼之中。  女色,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弱点,即使暗夜的诸位师尊曾经百般告诫,我仍然一头栽了下去,最终铸成大错。  同样的错,一次便已不可原谅,岂容再犯?何况,眼前这个艳名远播女人,谁知道在美丽的外表之下,又是何等蛇蝎心肠?  一念及此,我冷声道:「姚小姐言重了,你的倾慕者甚众,却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萧某身上?」然后挥袖轻拂开她的小手,趁她僵住的瞬间步出了百花厅。      ***       ***       ***  「大哥,观你日间的行为,似乎对素素颇不以为然?」虽然财大气粗的百花教为与会人士各自提供单独的房间,但我们四兄弟还是习惯在临睡前小聚一下,果然,周秉华率先发问了。  「老大啊,你怎能如此对待我心目中的女神呢?这下完了,我们四个恐怕不会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了……」  「赵老二!」我不悦道:「对于一个武林中如此风评的女人,你还想抱什么期望?」  「大哥呀……」周秉华叹道:「你自己不也说了,武林传言不可尽信吗?只要你愿意去了解,素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就算她有多好,也与我们无关。」或许是明知她对我的吸引力吧,我潜意识里极力避免与她有任何牵扯,遂转移话题道:「倒是四弟,你和你师叔之间,是否有什么不妥?」  「我……」陈冠儒神色一黯,嗫嚅道:「各位兄长,小弟绝非想隐瞒什么,但可否给冠儒一点时间,等到武会之后,小弟自会原原本本告诉各位……」  心知这必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我们谅解的点了点头,赵明意又开口道:「对了,老大,前日里刀剑双妖所说的奇珍,会否真有此事?」  我问道:「以前的百花大会,是否也有宝物出现过?」  「倒没听过此事。」周秉华沉吟道:「据愚弟猜想,或许二妖是经由道听途说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然,也不排除此事的真实性……」  「那不等于你什么都没说?」赵明意晒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缓缓道:「是你的,总跑不掉,不是你的,更不必去操那个白心。夜也深了,为了明日的武会,大家还是各自回房去养精蓄锐吧!」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早再到大哥房中集合!」  「不必,你们各自陪同自己的师长吧,我们在武场见面即可。」在大的场合中,作为后辈,当然要紧随本门长辈之后,否则既失礼数,又给人留下不敬长者的印象。  三人走后,我闷头躺在床上,脑海中竟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姚素素那张娇媚动人的面容,再想起那具火辣辣的身材,忽然间睡意全无。  看来,自己当真是禁欲太久了。自从与赵明意结拜之后,为了保持自己清高的形象,我便再未近过女色。蛰伏已久的欲火,一旦被这样风华绝代美女点燃,其后果当然是难以收拾。心中忽然有了一个让我浑身冒冷汗的恶毒想法:如果大会传出姚素素被人强暴的消息,会引发白道何等的动乱呢?                第八章  强暴姚素素?正当我为这个想法而心跳加剧时,忽然间,却变得哭笑不得,甚至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因为,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声音:强暴女性,此事大大有违侠义精神,理当千刀万剐!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竟精神分裂了不成?否则怎会冒出如此荒谬的想法。想想当年在暗夜的我,连当众淫辱梅晓洁的事都做得出来,又怎会为这样一件小事而踌躇?  是我变了吗?不,我没有变。骨子里的我,仍然是那个为复仇而不择手段的岳小七,表面上的浩然正气,只不过掩埋着内心的阴暗。  难道说,刚才的异样,是因为——入戏太深吗?  梨园中的戏子,常常会分不清戏曲和现实的区别,沉迷在戏中的人生而不可自拔……  翰林院里负责编纂侠客列传的学士,往往不知道,想象中可以移山倒海的自己,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常年醉卧于青楼中的嫖客,在妓女的虚假逢迎下,真以为自己是玉树临风的金枪不倒客……  更有甚者,当年武林中某位颇有声望的刀客,在一次长达半年的养伤中,日日躺在床头,看着屋顶的蜘蛛勤勤恳恳的反复吐丝,把一根根狭小的蛛丝变成宽阔缠绵的大网,久而久之,竟然把自己当成了那只蜘蛛,在伤愈之日大叫一声:「我也要上宽带网」,就此成了失心疯……  不,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应当为自己的黑道出生而自豪,我应当继续鄙视着白道,我……一定要做些事情来证明自己,而姚素素,必将成为这之下的牺牲品,尽管这是如此美丽的一个牺牲品。  或许是想到了实施此事的棘手,或许是想到了姚素素的美貌,加之要为自己明日使用的武功发愁,很长时间未尝失眠的我,居然辗转反侧了好久才睡着……     ***    ***    ***    ***  次日早晨。  「扣、扣……」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将我从沉睡中惊醒。  揉着惺忪的睡眼,我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虽说象我这样的武林中人,一般两三个时辰的睡眠便已足够,但人体终究并非铁打,连日跋涉的疲惫,使得我分外贪眠。  没好气的打开房门,我忽然愣住。  一脸灿笑盈盈的姚素素,一手端着洗脸用的木盆、一手提着早餐的食盒,正俏生生站在门前:「萧大侠早安!」  做梦,一定是在做梦。昨晚肖想了半宿欲图施暴的美人儿,怎么可能一大早出现在我面前?没做过多的思考,我「啪」的一下反手关上了房门。看来自己是太累了,还是回去补个眠为佳。  「砰砰砰!」敲门声再次响起,此次却变得急促很多。  用力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不少,不对,刚才好象不是幻觉?我慌忙跑了过去,「吱呀」一声又打开了木门。  「你、你这人好没礼貌!」姚素素板下俏脸,薄嗔道:「难为人家一大早就起床,眼巴巴等着第一个给你签到,谁知道居然吃到这么大一个闭门羹?」  「抱歉,在下刚刚起床,难免不大清醒……」我一边做着解释,一边又问:「怎么会是你?」  姚素素放下手中的物件,神秘兮兮地道:「不过,也终于让素素知道,原来呀,武林中如日东升的萧大侠,不仅喜欢赖床,还有起床气呢!嘻~~大懒虫,快去梳洗啦,离武会开始只有不到两炷香时间了!」  我赶紧掬水洗面:「在下初出江湖,哪里称得上大侠二字。对了,你们百花教的丫鬟到哪去了?」  「别谦虚了,萧、大、侠!」姚素素秀眉一皱:「为什么象你这样的侠客都那么假仙呢?反倒是那些,明明称不上大侠的人,被人赞几句就不知所以了…」  「姚小姐,今天武会开幕,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做吧?」  「洗完了?来,尝尝我们密制的荷花粥!」她打开食盒,殷勤的摆好碗筷,笑咪咪的坐在一旁等着我进食。  无力,真是好无力,睡眠不足的头又疼了起来,为什么我有一种鸡对鸭讲的感觉呢?无奈的摇摇头,拿起筷子,准备开吃。嗯,散发着如此诱人清香的米粥,果然让人食指大动。  「啊,请等一下!」姚素素忽然又叫起来。  「又有什么事?」再被她这么搅和下去,我没准会不顾身败名裂的危险,即刻把她、把她……  她正容道:「在进食之前,你应该先感谢四季花神。」  「四季花神?」关我这个意欲摧花之人鸟事?  「来啦,跟人家念啦……草木之灵的花神啊,感谢您……」她玉掌合十,虔诚的念了一大串后,展颜一笑道:「好了,可以开动了!」  味道确实一流,熬得细致绵软的米粥,配合上香甜粉嫩的荷花汁液,让一向对饮食不讲究的我欲罢不能,风卷残云般扫完了第一碗,忙不迭盛上第二碗。  「好吃吗?如果不是人家特意起个大早,央厨娘足足做了大半个时辰,你哪里尝得到这么美妙的滋味?来,再尝尝这个梅香包……」  不对劲!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想奸她的人,是我……  当然不会蠢得相信她会看上了我,从容貌上来说,我并无任何突出之处,光是陈冠儒就比我英俊太多,讲名头,我目前只是薄具微名,谈武功,我目下显露出的武功,在年轻一代中,也难以称得上顶尖……  放缓用膳的速度,我问道:「请问在下究竟是何德何能,竟得姚小姐如此盛情?」  「大家同是武林儿女,这样叫法是不是太见外了?这样吧,我叫你……萧大哥吧,你唤我素素妹子便成。」  「姚小姐,我们现在讨论的是……」  「还那样叫人家?我可要生气了……」  看着她高高翘起的红唇,我只得改口:「姚……呃,素素妹子,咳、咳,素素,武会马上便要开始,你不用去准备吗?」  「准备什么?今天我又不能出场。」  「你不出场?」大概是怕引起会场的混乱吧。我赶紧扒完早餐,道:「素素,多谢你送来的美食,可惜在下要赶去会场,所以……」  「所以,就要赶人家走?」她纤长的眼睫毛眨呀眨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原来,在萧大哥的心目中,人家连个丫鬟的角色都比不上……」  「素素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生平何曾应付过这样古灵精怪的美女,我当真是有些头昏脑涨拙于言辞了。  「不是就好,素素还从来没被人赶过呢。」她俏皮的拍拍酥胸:「萧大哥,你差点害人家丧失了所有自信,这帐该怎么算?」  好高耸的胸部啊,看着那两座美妙山峰的微微颤动,我艰难的移开目光,「趁着酒足饭饱,把她就地正法」的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随后立知不过是找死而作罢。脑海中转着不堪的念头,嘴里却无意识地应付道:「既是如此,那就是在下的不对了。」  「知道不对就好!」她眉开眼笑道:「那么就罚你在这里陪小妹聊天吧。」  「这怎么行?」如我一般努力在武林中攀升的少侠,怎能失礼于这样大型的武会?  「怎么不行?反正武会刚开始起码半个时辰也没什么看头,一帮前辈轮流说些词不达意的话,听得人昏昏欲睡,还不如在这里聊聊天呢,好吗,萧大哥?」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未免惹人疑窦,万一对你的名节有损,那在下就是死罪了……」  「只要你我二人问心无愧,素素才懒得理会旁人怎么想呢。难道说,萧大哥你嫌弃人家了吗?」  看着她现在楚楚可怜的模样,再想到数日后即将被我辣手摧花的凄惨,我竟被逼出了一丝仅属于郐子手的不忍,点了点头道:「好吧。」  伴随着这句话,只听得「咚」的一声鼓响,武会已然开幕。     ***    ***    ***    ***  「萧大哥等会要参加比武吗?」  「应该吧,以武会友,自是乐事一件。」  「素素一直不知道呢,萧大哥你练的武功到底叫什么名啊?」  「这个……师父教导我的时候,说这一套武功的名字叫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是吗?」姚素素掩嘴偷笑,刹那间露出的风情,再次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惊艳。  「对不住啊,素素不是存心笑话你的,只是………这个名字真的很长呢,嘻嘻……」  我无奈的摇摇头,当初编造谎言的时候经验不足,对白道的了解太过肤浅,很多地方的确是过火了些,如果再让她看见那把曾经代表着黑道至尊的天诛剑,也被我故意刻上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几个大字,不知会不会笑掉她晶莹如玉的贝齿呢?  「萧大哥,你的出身一直很神秘呢,可不可以告诉素素,令师到底是哪一位呢?」  「我自己也不清楚,恩师对此一直是讳莫如深,除了他老人家姓杨,我这个做弟子的……竟然连师父的名讳都不知道,真是不孝……」语带哽咽,我假惺惺的低下了头。  姚素素柔声安慰道:「大哥别难过,素素也曾听闻,武林中很多奇人异士,脾性都比较……比较……特殊,所以这并不是你的错,别再自责了,好吗?」  「我知道……」不经意间一抬头,望进她那对温柔清澈的眼眸,一时竟有些恍神——我真要对这样一个兰心蕙质的美女施暴吗?  当然!体内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这个女人,想必就是用这一招诱惑了不少人心吧,如果我也因此而上当,未免真是愚不可及了。  「萧大哥,你是怎样和周大饼他们认识的呢?」  「周大饼??」  「就是周秉华那家伙啊,他小时候经常偷吃素素的玉桃饼,所以就给他起了这个外号。」  「你们……是青梅竹马?」  「跟那个馋嘴的爱哭鬼?才不是呢!」她扁嘴道:「要不是周叔叔是水仙阿姨的驸马,鬼才懒得理他呢。天天偷吃人家的东西不说,稍微吼他一下就哭得惊天动地,弄得别人还责怪素素欺负他呢,真是没用……」  「………」一表人才的周秉华,小时候竟是这个德行?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难怪周秉华昨日见到姚素素后,会是那样一副巴结的样子。  「好啦好啦,快告诉人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晴朗的天空中,飘荡着一朵朵棉花般的白云…」正当我用诗情画意般的语气讲解着如烟往事时,却听得来自武场方向「轰」的一声响开,如同砸开了锅一般,似乎正在发生着某件事情,让所有人都为之激动不已。  「出什么事了?」我不解的问。  姚素素的眼睛跳动几下,忽然垂下了头,低声道:「素素也不知道……」  「那我们出去看看吧!」说话间,我已经站起了身。  「萧大哥,」她抬头,望着我的美目中,竟带着一丝恳切和哀求:「你能…答应素素一件事吗?」  「什么事?」  「素素请你,至少能取得武会的前两名……」  「什么?」  以我眼下的武功,在这一代几位出类拔萃的高手诸如柳如烟、电剑霜花等人并未前来的情况下,夺冠也并非难事,然而,碍于目前身份的限制,我却不可能使出浑身的解数,否则那些充满邪气的武功一旦显露,便是我「大侠萧七」的忌日到了。  不过,目前的武林或许真是有些青黄不接,回忆起昨日所见,能引我注意的人物并不多。当真说起来,有点威胁的,不过是周秉华以及雪山派的伍渊、铁剑门的腾龙等寥寥三人。  然而,为了一场武会便竭尽全力,使出所有属于「萧七」的武功,也未免太过不智,我缓缓摇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萧某自知能力有限,如何敢妄言前二?素素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  「萧大哥,拜托你,这真的很重要……」  「对不起,此事在下并无太大的把握。」  「哦……」姚素素叹息一声,音调中有着几分哀怨,沉吟片刻又道:「那,萧大哥,人家只好告诉你那个秘密了,你知不知道,今次的武会,已经有黑道高手混入了呢?」  「是吗?」故做平静的语气,却掩盖不住我内心的惊骇,首先想到的竟是—仆街了,东窗事发了!再想起她刚才的问东问西,难道竟是对我的刺探不成?会不会一走出这间厢房,便会有无数高手在等待着我的自投罗网?  悄悄运功查探一下四周,似乎并无任何高手的气息。能够完全瞒过我现下的耳目,除非只有风云榜中人才做得到,而一旦出动那种级数的高手,抓不抓眼前的人质,恐怕都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当年的青城一役实属侥幸,如果不是师父他们在一旁护法,我们根本不可能幸免于难。  冷静、冷静,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不至于露出什么马脚。暗暗苦笑一声,心中有鬼,难免会草木皆兵,纵然我并不畏死,却也难以摆脱内心深处的不安,此刻终于明白了那句话:做贼、心虚。若我是真正坦荡的侠客,却又何惧之有?  压下暗涌的心潮,我皱眉道:「究竟是何人,竟然能混入戒备如此深严的百花大会?」  「详情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此人所图非小,就连师父这几日也是忧心忡忡呢……」姚素素的师父,正是百花教现任教主,杜鹃夫人。  萧七的性格一向是眼内容不得半粒沙子,我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邪派人物竟如此胆大妄为,当真可恶!不知贵教对此有何应对,在下虽然不才,也愿效犬马之劳!」  「萧大哥客气了。未免引起大家不必要的思虑,小妹还得请大哥保密呢。不过也正因如此,素素才做出这样的不情之请,恳求你至少能取得武会的前两名,这样才好静观其变……」  「这……」我一时语塞,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骑虎难下了,以我一贯表现的嫉恶如仇来说,纵然前面有刀山火海,此时也应该义无反顾的答允下来吧?  「既然如此,为了武林正义,那在下自当鞠躬尽瘁,至死方休!」我正色道,同时知道除了获得武会前两名,自己再无其他选择,武林中人最重信义,自毁信诺者,将为天下人所不齿。  「嘻……别这么严肃行不行,行侠仗义又不是叫你去送命,再说,人家可舍不得你死呢……」  「呃?」我愕然望过去,却见她匆忙收拾了食盒等物品,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门:「大哥,祝你一切顺利,素素就焚香祷告,静候佳音了!」     ***    ***    ***    ***  「老大,你怎么才来?」到得场内,比武正要开始,赵明意向我迎了过来。  「水土不服,有少少失眠……」心不在焉应付着他,我环顾四周,偌大的武场,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自然是来自各大门派的武林人士,另一部分……  则参差不齐,浑然不似武林中人,倒像是不谙武功的平民百姓。  我恍然,这帮人,应该就是前来百花镇购买花茶的寻常商人吧,百花教确实善于拉拢人心,能够亲眼一睹武林高手的争斗,对这些人来说,想必足以成为一辈子的谈资。不过,如此鱼龙混杂,稍有不慎,也难免被人混入。  武场正前方的看台上,端坐着一长排环肥燕瘦的各色美女,看来百花教确实教如其名,果然是群芳争艳,不过,却不见本应主持大会的杜鹃夫人,代其职责的正是百花教总管杜鹃护法使孙正。  「老大,你猜猜看,刚才孙总管宣布了什么?」赵明意兴致勃勃道。  懒得理会他的故弄玄虚,我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够胆混入百花大会,又让百花教主如临大敌者,会是谁人?历数眼下有这等实力的黑道门派,除了与百花教并无太大嫌隙的血影门、梅山会,就只剩下……  浑身的血液由此沸腾,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难道……难道说……竟是我暗夜门人?脑海中轰然作响,我再也无暇理会一旁的赵明意,任凭激动、期盼、惶恐的情绪将自己掩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暗夜虽然已经破灭,但威慑武林百余年的名头岂容小覰,一日不将之完全斩草除根,白道中人又哪得安心?  暗夜……你还能接纳我吗?我不杀伯仁,伯仁应我而死,在暗夜众人的心目中,我恐怕早已是罪无可赦了吧。回想起暗夜处罚叛徒的种种酷刑,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念及师父对我的恩情、与龙大他们的友情,恐惧逐渐消散,我…甘愿承受那惨绝人寰的「附骨之蛆」,也能含笑服下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失心散」,只求……只求他们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和大家一起,亲手完成对师门的复仇。  理清了繁杂的思绪,我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此时却听得来自场中,百花教总管孙正洪亮的声音:「第四场比赛,佛剑萧七,对阵南海派拿云掌薛遥!」                第九章***********************************  受够了那个连叫床声「嗯」都打不出来的智能ABC,目前正在练习新的输入法中,不顺手的地方颇多,如果被谁发现了错别字,请指正  此外,还有个问题要向魔兽爱好者们请教,在不久前结束的ESWC上,DAYFLY1:2输给MADFROG那三场比赛的REP哪里有得DOWN?***********************************  从以往暗夜收集的资料来看,武会的争斗中罕有见红的场面,毕竟武林正道本是一家,在相互的切磋交流中多半是点到为止,否则未免伤了和气。而且,百花教对此也有个百招的限制,双方的交手一旦过了百招,则必须停手由观战的前辈裁决胜负,这样,也避免会有两败俱伤的情形发生。  南海派的实力本来便不出众,我第一轮的对手,拿云掌薛遥,更非武功高强之辈,若我使出十成功力,恐怕不过三招便能将他拿下。  可是当他弃掌认输时,相互的交手竟已过了不下六十招。一来,我必须要隐藏自己的邪道武功,二来,名义上同为白道中人,怎样也得给南海派留个面子,拖延一下决出胜负的时刻。三来,让我头疼的是,薛遥这厮不知是吃了什么药,本来在三十招时早该自知不敌甘拜下风的,却仍然要硬着头皮继续作战下去,直到衣衫上的破洞越来越明显才不得不罢手。  同一时间,赵明意、周秉华二人都得以轻松过关,而陈冠儒经过一番苦战,也进入了下一轮。另外两个让我关注的对手,雪山派伍渊、铁剑门腾龙,当然亦是无惊无险.  稍事休息,剩下的三十二人又开始捉对较量。我的运气不错,对手又是一个无名之辈,作戏似的过了四十招,一剑将他逼出场外,再次得胜。  看着对手一脸的悻悻然,我忍不住心头暗骂,老子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这小子还敢不领情?随即听到看台上的娇声喝彩,这才心头释怀,在一众美女眼前,谁也不愿失了面子吧。这恐怕也是姚素素那样的大美女未能出席的原因。  此时,刚刚也获胜的赵、周二人却脸色沉重的向我招手,赶过去后才发觉,陈冠儒的对手,赫然正是铁剑门的腾龙。奇怪的是,他师叔林嵩居然远远的坐在台上,也不肯过来关注一下本门弟子的比赛。  在四剑之中,陈冠儒的武功一向排名最末,远差我们其他三人不止一筹,此轮遇上连我都有些忌惮的腾龙,恐怕连一丝机会都欠奉。  场面上完全呈现一面倒的局面,腾龙的一柄铁剑,水银泻地般将陈冠儒笼罩其中,无隙不寻的剑光绵绵不绝的纵横交错,只留下方寸之地让陈冠儒做着苦苦的死守。  阵阵叹息由观战众人口中发出,腾龙的优势越来越大,随着剑网不断扩展,不出几招,陈冠儒便将因为守无可守而落败。周秉华已经默默开始数数:「三、二、一……」  只听得场中「叮」的一声清响,陈冠儒的守势终于被破,对手的剑招顿时如同毒龙出海般将他淹没.  「四弟,快弃剑!」三人情急大喝,腾龙的剑势已然满蓄,连他自己也难以控制,若陈冠儒不赶快弃剑或是退出场外,恐怕会有挂彩之虞。  听到我们的呼喝,陈冠儒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居然不避不闪,任由腾龙「唰」、「唰」、「唰」在他身上连开数道血口,衣诀破裂之处,鲜血激射而喷出。  「呀!」「四弟!」惊呼声顿时不绝于耳。  在敌手以为获胜的瞬间,往往就是他最松懈的一刻,此时的陈冠儒,突然发出一声以往不曾有过的暴喝:「看剑!」闻所未闻的一招发出,立时迫得腾龙手忙脚乱,竟然将颓势完全挽回。  「好剑法!」「妙啊!」伴随着四周对这神来一剑的赞叹,我却难以抑制面色上的震惊.  这一剑,居然有着我天诛剑法的影子。  原来,在我窃喜于偷学的白道剑法时,他,也在不断的切磋、学习中,做着同等幅度的进步。  原来,我一直都把别人估量得太低,其实,在这世上,又有谁是笨蛋呢?  「老~四!」赵明意一声悲呼,将我的注意力拉回到场中。看清楚陈冠儒的模样,我禁不住浑身一颤!  在四肢剧烈的动作下,他伤口的血液不断渗出,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袍,早已浸满了惨厉的深红。即便如此,他仍然咬紧牙关,杂糅着昆仑、华山、天丹、甚至是双手剑门的精妙剑法,大江奔腾一般使出,竟然逼得腾龙节节败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胜利几乎已到手的一刻被人将形势逆转,早已使得腾龙章法大乱,随后,更被陈冠儒的气势所压,又为他古怪的剑招所慑,此时的腾龙,几乎已经失去了战意,支撑不过十数招,竟于慌乱之中被迫出了场外,颜面无光的就此认输。  「四弟!」我们慌忙涌了过去,将胜利之后摇摇欲坠的陈冠儒扶住。  「老四,你……」鼻头一酸,赵明意的话语居然未能说完。  「各位兄长,我……没给你们丢脸吧?」从胜利者口中说出的话,竟然是如此的……卑微。  「没有,四弟,你表现得太好了,你是我们的骄傲!」  「那就好……师叔呢?」  那个该死的林嵩!直至此时仍然在看台上正襟端坐,这就是长辈对后辈的关心?  「你师叔……正在赶过来……」  「哦……」语音未落,陈冠儒已经支撑不住,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就此昏了过去。     ***    ***    ***    ***  「世伯,我四弟他没事吧?」周秉华一脸焦虑的问着颇通医术的华山总管郭政尧。  「贤侄,请稍安勿燥。」把完脉后,郭政尧满面的轻松:「皮肉之伤而已,陈小侠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加之久战之后有些脱力,这才晕了过去的。」  「那他要服些什么药?还有什么时候能好?」赵明意着急的问。  「都说了他没事了。」郭政尧回道:「服药就不必了,每天给他的伤口换一次药,再多给他喂点补品,我担保,半月之后,你们又可以见到一个生龙活虎的他。」  「那在下就放心了,多谢郭老前辈的相助。」我抱拳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何况周世侄的兄弟,亦和华山是一家。」他转头指使着呆立一旁的仆佣:「将陈小侠抬回房中休息,小心点,注意别碰到他的伤口。」  眼见赵明意也跟着要入内,周秉华一把将他拉住:「二哥,等会儿还有比赛……」  「我去他妈的比赛!」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赵明意怒道:「你还有没有人性?自家兄弟受伤,你居然还在惦记着比赛?」  「赵明意!在你眼中我竟是如此不堪?」面带愠色,周秉华努力调息几下,道:「四弟的事,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想想他刚才所说的话吧,相信我,四弟最想看见的,绝对是我们在武会中取得好名次……」  「那四弟到底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这……」周秉华皱起了眉头:「此事涉及到四弟的隐私,我不能说。」  「你是不能说还是说不出?」  「好了!」板起脸孔,我沉声斥道:「二弟,你实在太冲动了!自家兄弟却吵成一团,这成何体统?没得让旁人笑话!对老四的感情,三弟绝不比你来得浅,我宁愿相信他,那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好,老大,这次我听你的,不过……若事后老三你说不出原因的话,莫怪我这个做兄弟的翻脸!」  一场争论暂时被压了下去,三人各自迎向自己的对手。  赵明意终究不是能藏住心思之人,满心记挂着陈冠儒的伤势,发挥自是大打折扣,面对并不比他出色的对手,仍然在三十招时落败。  相较之下,周秉华的表现则沉稳得多,不过十来招,便已让对手意识到双方不可逾越的差距而自动认输。  至于我的对手,依然没有任何出彩之处,以至赢得毫无悬念。  无聊啊,在年青一代的几位杰出高手俱都缺席的情况下,本届武会的水准竟显得如此参差不齐。  我一边翻看下一轮的对战表,一边细品着专为参赛选手特制的药茶,这不仅有消乏的作用,更能让人快速回气,难怪在市面上叫到一两银子一杯仍然有价无市。如果不是那个百招的限制,无形中缩短了比赛的时间,使得武会通常在一天便可结束,想必百花教也不会为了保持选手的状态而这样大出血吧,毕竟钱财易得,而药材难求。  我和周秉华的对手,依然是名不见经传,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其他人尚在苦苦鏖战时,我们早已双双告捷。  「咚!」随着一声清澈的锣响,本届武会的八杰终于诞生,胜利者固然是喜形于色,战败者也努力保持处之泰然,当然,总有不少人露出了如丧考妣的模样。总之各人怀着不同的心思,迎来了百花教向来让人赞不绝口的午膳。     ***    ***    ***    ***  心中仍然挂念着姚素素所说的黑道人物,另外,怎样也得向受伤的陈冠儒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所以我匆匆喂饱了肚子,向本欲与我们交谈的其他侠少告声罪,便伙同赵周二人送温暖去也。  「在昆仑派中,我从来都没有任何地位可言。」当赵明意责怪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时,没想到陈冠儒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在同门师兄弟中,我武功的进展一向最慢,生性也比较怯懦,加之又不懂得讨师父们的欢心,所以,在长辈们眼中,我根本就是个废物。」  「整个昆仑派,只有一个人是对我真的好。」他没有多少精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的色彩:「只有韩师姐,在我自己都快丧失自信的时候,却始终对我青眼有加,默默的鼓励着我,关心着我……」  眼神从爱慕变得黯然,他续道:「艺满出山?好可笑的幌子,想赶我离开昆仑,想拆散我和师姐,何必煞费苦心找这种藉口?当时,我就对自己说,不管付出多大的艰辛,我一定要在武林中出人头地,然后堂堂正正回到昆仑,带走韩师姐!」  察觉到我不解的神色,周秉华轻轻在耳边说道:「韩水漾,昆仑第一美女,听闻其少掌门一直在苦苦追求她……」  我心头一颤,莫名的愤慨油然而生。  「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又谈何容易?江湖之大,以我低微的武功,如何能有出头之地?当我被幽冥鬼王的手下抓住时,当真是万念俱灰,甚至有了求死的念头……」  「可是,我陈冠儒何德何能,竟得几位兄长拼死相救,更折驾与我结拜成兄弟……」眼眶泛红,他深吸一口气,道:「士为知己者死,从那时起,冠儒这条贱命,就卖给了诸位大哥……」  「老四呀,刚刚是不是有人喂了你满缸的醋?真让我老赵浑身起鸡皮疙瘩呢……」赵明意粗声粗气道。  陈冠儒抬头道:「看着仁义四剑逐渐在武林中闯出了名头,我心中一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这是大家一齐努力的结果。忧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又付出了多少?如果没有武功低劣的我的存在,大家的成就会不会更高?」  「老四!」赵明意喝道:「他奶奶的,你脑袋里到底转的是什么鬼念头?」  周秉华赶紧安慰道:「四弟,你方才的话未免见外,我们兄弟之间哪用分什么彼此?何况,这一路走来,你的努力、你的进步,大家都有目共睹。」  我亦摇头道:「是兄弟,就永远别再说这些话。义气是用来做什么的?大家既然已经结拜,自然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陈冠儒敛首道:「几位兄长的意思,冠儒当然明白。然而,冠儒总不能老是让几位兄长分心照顾,纵然武功有限,冠儒也渴望……能够让自己得到证明,有朝一日,才可以真真正正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啊!」  「这次的武会,对我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机会,所以,我才这样不顾生死的求胜,结果让大家担心了,还请不要见怪……」  众人无言。对于一向缺乏自信的陈冠儒来说,今天的表现,将会成为他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吧。以弱胜强,在武林中并非多见,尤其对手还是胜出他不止一筹的腾龙,这只能用奇迹二字来形容。  从他坚韧的目光中,我似乎看到并促成了一个侠客的成长。可奇怪的是,心怀鬼胎的我,在淡淡的懊悔之中,竟有着一丝难言的感动。     ***    ***    ***    ***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在后面的几场比试中,我开始认真的对待比赛。结果是一路轻松的打入决赛,完成了对姚素素的承诺。而周秉华在打满百招后,经由裁判的评定,因其在与雪山派伍渊的比试中,场面上略占优势而胜出,从而成为了我决赛的对手。至此,仁义四剑已经稳稳包揽前二,可谓是大出风头,占尽了所有威风。  「他,行走江湖不过半载,所做的侠义事迹,却早已传遍江湖……」  「他,随风而来,随风而去,足迹过处,只留下满地的正义……」  我目瞪口呆望着台上,那位正唾沫横飞介绍着决赛选手的百花教总管兼杜鹃护法使孙正,虽然每年的武会都有这个惯例,隆重介绍进入决赛的双杰,可,有必要说得这么玄乎吗?  「有人说,他,是某位绝顶高手的关门弟子;有人说,他,并非来自武林,身份其实是贵不可言;也有人说,他,可能来自某个神秘莫测的武林圣地;更有人说,他,其实是邪道派来颠覆我们白道的棋子……」  听得最后一句,我嘴角的微笑忽然变得僵硬。  孙正意味深长的直视着我,音量逐渐变得高亢:「殊不知,在神秘的背后,他的眼神、他的言行、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他的宝剑,早已将他彻底出卖…」  在他那似乎可以洞穿人心肺的目光下,联想到姚素素所说的黑道人物,我忽然浑身冰冷,难以描述的恐惧刹那间笼罩全身,幸而还有一丝侥幸的心理,支撑着我未能露出异色。  孙正却哈哈一笑,声音一下拉至最大:「原来,英雄莫问出处!管他来自何方,只要有一双正义的眼睛、只要有一颗正义的心、只要有一柄正义的剑,他,就是正义的代表、年青侠客的楷模!——告诉我,他是谁!?」  「萧七!」  「萧七、他是萧七!!」  「萧七、萧七、萧七!!!」  「萧七萧七我爱你,就象……」消音,此人因格调低下被人轰了出去。  「不错!!」满面激动至通红的孙正,已经有些力竭声嘶了:「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仁义四剑的老大,佛剑——萧七的出场!」  在如此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出场,不清楚其他人会否因此而飘然不知所以。对我来说,却如同一场荒谬至极的闹剧。  白道,真是一个容易让人沉迷的舞台。不同于以往的我,只能藏匿在黑暗之中,见不得光,不容于世;换了一个身份后,却可以大摇大摆接受世人的赞扬,任凭艳羨钦佩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  不公平。  黑道人也会行善,白道人也难免会有亏心事,可为什么所得到的待遇,竟是如此迥然?  往常想到这些事情,只有满腔的愤怒,但现在的我,却不由得多了一分深思……  平时早已和周秉华切磋比试了无数次,对彼此的招数几乎都称得上是了如指掌,我自然不曾预料会出现什么精彩的场面。  然而,几近模式化的拆了近二十招后,我无聊得逐渐神思恍惚,眼见周秉华一剑刺到,顺手还了一招。不想这一招并非自己惯熟的剑法。  周秉华一怔,低声道:「青梅如豆!」跟着还了一剑,刺向我额下。  我也是一呆,低声道:「柳叶似眉。」适才交换的这两招,正是我们几个共创的「冲天剑法」,所谓「冲天」,自然是指我四人有鸿鹄之志,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一飞冲天。当然我们四人离宗师的境界尚差得太多,这路剑法中并没什么特别厉害的招式,但是大家常在一起拆解,练得却十分纯熟。  又过了三十来招,二人忽然同时挺剑急刺向前,目标正对准了彼此的咽喉,出招迅疾无比。瞧双剑去势,谁都无法挽救,势必要同归于尽,旁观群雄都忍不住惊叫。却听得铮的一声轻响,双剑剑尖竟在半空中抵住了,溅出星星火花,两柄长剑弯成弧形,跟着二人双手一推,双掌相交,同时借力飘了开去。  这一下变化谁都料想不到,这两把长剑竟有如此巧法,居然在疾刺之中,会在半空中相遇而剑尖相抵,这等情景,便有数千数万次比剑,也难得碰到一次,而我二人竟然在生死系于一线之际碰到了。殊不知双剑如此在半空中相碰,在旁人是数千数万次比剑不曾遇上一次,我们四人,却是练了数千数万次要如此相碰,而终于练成了的。  当时练成这一招时,周秉华曾问,这一招该当叫作甚么。我道:「你说叫什么好?」  周秉华笑道:「双剑疾刺,简直是不顾性命,叫作同归于尽罢?」  我说道:「同归于尽,倒似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还不如叫作你死我活!」  周秉华摇头道:「为什么我死你活?你死我活才对。」  我又道:「我本来说是你死我活。」  周秉华道:「你啊我啊的,缠夹不清,这一招谁都没死,便叫作同生共死好了。」  大家一齐拍手叫好,若能做到同生共死,确不枉我兄弟四人结拜之义。  此招既出,我自然而然使出「冲天剑法」的下一招,「桃园偷桃」,一剑刺向周秉华的下体。周遭惊魂未定的群雄又是一声惊呼。  按照剑法的走势,周秉华应当是纵身跃起,由一记「飞龙在天」挽回局面,可他的眼中却分明闪过一丝诡异,然后立时显得手忙脚乱,最后不得不用脆弱的剑柄迎向我的剑锋,双剑再次相交,只听得「乒」的一声,他手中之剑顿时断裂,当场认输。  「好!」  「精彩呀!」  过了好一阵子,围观的群雄才懂得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一个个意犹未尽的回味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比试。  此时,百花教教主,风华逼人的杜鹃夫人也终于翩翩登场:「感谢萧少侠、周少侠二人,为大家带来了如此难分轩桎,却又精彩万分的比赛。让我们为众望所归的萧少侠喝彩,也为仅以半招惜败的周少侠喝彩!」  慈祥却又威严的风目扫射全场,她缓缓道:「那么,我在此宣布,本届武会的胜利者为,佛剑萧七!根据会前所公布的,萧少侠,亦在此刻成为本教芙蓉花妃姚素素的未婚夫……」  未婚夫?大脑瞬间停止了运转,不知道自己此刻呆若木鸡的样子是不是很白痴,只见周秉华在一旁不停的打着手势要我「注意形象」。  我一把拉住了他:「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耸耸肩:「正如赛前孙总管所说,本次比赛的胜利者将和素素成亲啰。大哥,恭喜恭喜,全天下最幸运的男人,非你莫属了……」  成亲?和姚素素?那个我意欲强暴的女人?老天,你……你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混乱的脑袋中,忽然冒出一则武林中早已失传的传说,比、武、招、亲?  数百年前,比武招亲的确曾在某段时间内风行一时. ——含羞待嫁的美人,配上披荆斩棘的英雄,那是多么让人向往的雪月风花呀!  然而,含羞待嫁的,不一定是美人;披荆斩棘的,也不一定是英雄。所以,有的勇士,在掀开新娘的盖头后,被下面那张猪脸吓得从此不举;也有的新娘,在自己七老八十的相公面前羞愤欲绝……  比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加不如,那样起码也能知道对方的身世品行;比武招亲,是最典型的盲婚哑嫁,硬将根本一无所知的两人凑合到一起的结果,通常只能落得不堪的下场……  所以,比武招亲这种方式才在武林中逐渐没落,直至完全湮灭。偶而有之,通常是富豪人家对实在嫁不出去的女儿所做的噱头,背后往往还有「附赠白银千两」等优惠在内。  然而,对于姚素素这种大美人,江湖中梦想把她娶过门的佳公子恐怕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怎么可能动用到比武招亲这种方式?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我正自苦苦思索,却被紧随杜鹃夫人之后,百花教总管孙正那浑厚的声音打醒:「如果大家没有异议的话,就请多盘桓数日,由本教略尽地主之谊,同时也敬请参加三日后的婚礼……」  「我反对!」阴沉沉的声音,忽然从台下传出。  众人一齐瞧了过去,却见得来自茶商的观战者中,刷啦一下站起了近二十来人,掀开身上的文服,竟然全部身着黑色劲装,阴冷的气息,霎时将全场笼罩。  当中的一个年青人,约莫二十来岁,面目堪称俊秀,但其眉目上的一丝邪异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是他!」我耳中听到了一声惊呼。                第十章  孙正的眼神久久凝视在年青人身上,面色上闪过一丝沉重,缓缓道:「梅山会少主,独孤痕?」  「正是!」独孤痕傲然答道。  全场立时引起不小的震动,梅山会,武林中风头正劲的两大黑道门派之一,实力如何强横自不必说,独孤痕,更是风云榜绝顶高手独孤南的独生爱子。  不过纵然如此,却没人露出哪怕是一分惧色,以在场的众多高手来看,梅山会即使是倾巢出动恐怕也未必能讨得到好,何况武林中向来有「宁闯少林武当,莫惹百花仙娘」的说法,其鼎立江湖数十载,自身的实力固然不可小覰,与白道各派的渊源也来得比谁都深,别的不说,风云榜的另一大高手,华山掌门周放鹤便是其水仙驸马,若不是想自取灭亡,谁敢打百花教的主意?  然而,我的脸色却在此时遽变数次,在那个毒辣至极的计划中,梅山会,绝对是自己最不想开罪的……  孙正摇头叹道:「滇南茶行少东,远道而来因水土不服抱恙在身,难怪,难怪我们纵有疑虑,却察不出任何端倪!阁下宁愿暴露这个声誉悠久的茶行,不知此行到底有何赐教?」  「久闻百花品茗大名,小可心中羡慕得紧,故而前来观摩一下,难道贵教不欢迎吗?」  「这……」孙正一时语塞,虽说黑白两道誓不两存,但人人皆知那也不过是个口号而已。有白、就有黑,这是早在武林尚未诞生前便已有的存在,没有合适的理由,谁会在一见面便斗个你死我活?何况,打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对方既然以茶商的身份而来,百花教当然会有所顾虑。  独孤痕哈哈一笑道:「哪曾想,小可竟能听到这个天大的喜讯呢?孙总管,如你在大会开幕时所说,各位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的武林英才,只要在武会中夺冠,便能成为素素姑娘的未婚夫婿,这话还算不算数呢?」  「你妄想!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滚一边去吧……」一听得对方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众人顿时群情激愤。  独孤痕脸色一变,大喝一声:「住嘴!」风云榜高手之子,功力果然是不同凡响,这一喝,竟然一下将所有声音压了下去。  我心中再次一沉,这样仅次于顶级好手的功力,「萧七」看来是不好应付的了……  「孙总管,我只问你,方才代表百花教所说的话,可曾算数?不管是走江湖还是做生意,讲究的都是一言九鼎,你可不要让我们齿寒呀…」独孤痕手一挥,坐在其临近的,不谙武功、但显见与其生意交好的几户商家也站了起来。或许是大家的生意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或许是凑热闹的天性发作,一阵相互观望后,紧跟着,几乎所有的商家都站了起来。  眼见孙正额头渗出几滴粗汗,百花教主杜鹃夫人优雅的走上台前,道:「独孤公子言重了,信义二字从来都是本教立教之本。然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阁下并未按照规矩报名参加比武,这不是叫我们为难吗?」  「规矩?规矩由强者所创建,用来被更强的人所打破。明知道我有问鼎的实力,又何必浪费时间来打一些不入流的比赛?」  「好小子,你太狂了!」在他轻蔑的语气下,感觉深受侮辱的一众少侠不忿的喝骂起来。  独孤痕微微一笑,右脚一跺,修长的身形立时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之后,竟然稳稳的落在了台上:「不服吗?本人随时在此候教。」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长达数丈的距离,普通人至少要两三个起落才能达到,端看他这一下所显露出来的身手,恐怕已在场中所有青年高手之上。  被他狂妄的表现所激,不少人跃跃欲试的想冲上去一较长短,却纷纷被自己的师门长辈所阻止。  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固然可喜,若一旦双方实力相差太远,却会变成自取其辱,反而长了对手的威风。更重要的是,不少有智之士已经看出,独孤痕这一着显然用的是激将,也有转移话题的功效,如果有人耐不住性子上去挑战而又落败,势成骑虎之下,难道真要把姚素素嫁给他不成?  华山总管郭政尧扬声道:「阁下强词夺理,实在荒谬至极!试问一下,来自黑道世家的你,有何面目在此白道盛会中立足?还敢妄想素素侄女,当真是痴人说梦!」  「妄想?」独孤痕本来略显苍白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狂热:「一年前,在下因机缘巧合,得见素素小姐芙蓉玉面,虽然一时失之交臂,但仅仅是惊鸿一瞥,便已让我难以忘怀——若能得如此天仙美女为妻,夫复何求?所以,我才四处搜集贵教的资料,不想,却从中得到了一个让人迷惑的消息……」  看了看众人的反应,他续道:「以往的品茗会,与会者名单往往很早便已拟定,但今年却似乎显得慎重无比,贵教在多方审查后,迟迟才定下请柬名单,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原来,竟是为素素小姐择婿之用!幸好我来了,否则,岂非要后悔一世?」  我恍然,百花教今年不同寻常的举止,落入有心人的眼中,自然会引起多方猜测,难怪那「刀剑双妖」会误以为有宝物出现。  不过……我转念道,多方审查后仍然邀请了我,这是不是意味着,白道对我的接受程度,远远比我想象中来得多呢?  其实,这方面我实属多虑。须知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几乎每隔个几十年总会凭空冒出一两个英俊潇洒、武功非凡的少年侠客,武林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独孤痕语气一转,道:「黑道世家又如何?梅山会是家父之职,一向与我无干。请问在场所有前辈,你们几时听闻过我的恶行?」  不少人现出为难的神情。梅山会本来就是个神秘的门派,而独孤痕的行事,一向更是低调,武林对他的了解,不过就是「梅山会少主」几个字而已。虽然梅山会正是个不折不扣的黑道门派,但白道的迂腐之处在于,向来讲究证据确凿。在没有显着恶行的佐证下定人罪名,岂非是非不分大兴冤狱?  将大家的表情一一收在眼底,独孤痕道:「你们不是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为了表明我的诚意,独孤痕在此对天发誓,若能娶得素素小姐为妻,将立刻退出梅山会,并且今生今世,永不涉足黑道!」  修为到达一定程度的高手,往往自有一番让人心悦诚服的气度。一时全场竟变得寂静无声,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委实难以让人质疑他的决心。  好一会,杜鹃夫人才开口推辞道:「独孤公子虽然语出至诚,然而,本届武会虽然是比武招亲,可与会人士却早已得到素素认可,阁下这样不请自来,却叫我们如何做主呢?」  「哈哈!」独孤痕拱手道:「这点不劳夫人费心,待得取胜之后,本人只求能见素素小姐一面,得不到她亲口允婚,本人绝不勉强!」语气中又回复了刚出场时的盛气凌人,似乎取胜对他来说,便如同囊中取物一般。  我心中一动,这个人,似乎是对姚素素动了真心,若非如此,实在难以想象可以看到他方才舍弃自己桀骜不驯一面的时候。  然而,先前已经被他轻蔑语气激怒的人,情绪再次沸腾起来,若非被自己长辈阻止后有了自知之明,恐怕早已一个个冲了上去。  长辈们碍于身份难以出战,后辈们大多又与其相差甚远,但是,白道的名声却不容诋毁……观察一下四周,我暗暗叫苦,不少人期盼的目光,已经放在了我的身上……  作为本届武会的唯一胜者,肩负着振兴侠义道的重任,于情于理,我都有挺身而出的必要,然而,为了自己心中那个不可告人的计划,我又怎能与梅山会交恶?  正自彷徨未决时,却听得有人振臂一喝:「萧公子,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小子!」  紧接着,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无数人跟着高呼道:「萧公子,让这个井底之蛙见识一下我们白道的厉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在这如雷声浪中,若再有丝毫的犹豫,势必会被人质疑到自己的用心,我立下决心,道:「能够视天下英雄于无物,独孤公子果然信心百倍,不知尊驾有没有兴趣同在下玩上一手呢?」  「佛剑,萧七?」他玩味的打量我一会,点头道:「你,的确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不过,为免等会我被人认为胜之不武,我希望你先能好好调息几炷香的时间。」  好小子,你太狂了!我心头暗骂,但现在却非口舌之争之机,时间宝贵,我急需摆出个调息的样子用来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    ***    ***    ***  该胜,还是该败?  胜,对我的帮助是无可估量的。在众多好手、其中不乏各派实权人物的见证下,让白道的尊严得以捍卫,毫无疑问可以将自己的声望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峰。  并且,若能以自己的实力使得同龄人归心,又可以扭转眼下各路少侠因姚素素而起的嫉恨心理,那就意味着,我的计划,几乎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然而,胜的同时,心高气傲的独孤痕在颜面无光之后,肯定会视我为生死之敌。我与梅山会的关系,也必将永世难以修好,偏偏,取信于梅山会,却是我计划第二步中最重要的一环……  败,对我的形象打击之大,绝对是难以想象的。这一场比试,早已超出意气之争、甚至是美女之争的范畴,而是一场白道与黑道间荣誉的较量。一旦失利,侠义道的颜面何存?就算我多花费数倍的时间,都未必能挽回这场失利的影响。  可是,若能卖个人情给独孤痕,对我日后与梅山会的关系,却又有着莫大的助益……  该死,如果不是因为姚素素,我又怎会陷入如此两难的局面?  姚素素,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先是迫我不得不发下打入前二的誓言,接着周秉华又在决赛中摆了我一道,莫名其妙的成了百花教的芙蓉准驸马,怎么看都是一副对我一见钟情的模样。  可是,一见钟情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发生在眼高于顶的她身上?何况在此之前,我们根本是素不相识……  眼看几炷香时间将到,不少人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即使心中仍未有所定计,我也不得不放弃思考,反正也是多想无益,不能使出全部武功的我,有没有取胜的把握都难说呢,还是比斗之中再随机应变吧,遂拔剑道:「独孤公子,得罪了!」  独孤痕倨傲的扫我一眼,不发一言,一掌向前劈出。  好浑厚的掌力!掌风之中,更带有一丝阴寒的真气,虽然只有银线般大小,但借由掌风一接触身体,却立刻分成几股,分袭我体内几处大穴。  我大感骇然,这股怪异的真气,其原理居然和暗夜那歹毒无比的暗器「附骨之蛆」有几成相似,虽然威力上不可同日而语,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正待运功欲将之迫出,另一件令我诧异之事却忽然发生。体内自练成丹青之后,往往要发动全身功力才能催动的内丹,竟然首次自发有了动静,从丹核处发散出一股氤氲的气机,顷刻间遍及奇经八脉,毫不费力的化解了那股寒气。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天丹神功做为邪道至尊无上的心法,甚至称得上是远古异端剑仙筑基的玄功,虽然只是其中不全的一部分,又岂是普通魔功所能暗算。  感受到了同属邪道的这一丝阴气,便如同在太岁头上动土一般,是可忍孰不可忍,立时内丹便被激起,轻松将之化解,若是到达了丹赤的境界,甚至能够将其自行吸收。当然这也是独孤痕内力不足所至,换了他父亲发出这一掌,一旦寒气中蕴涵的功力超出只具雏形的内丹的负荷,便无可能自动化解了。  独孤痕「咦」了一声,脸色微微一变,再次挥出一掌,掌风中,竟带有三丝寒气。  好小子,竟是使出全副解数了吗?若被这一掌劈实,绝对可以让我在床上躺上好几个月,不敢迎其锋芒,立刻飘身远遁,至于扫到身上的那几股寒气,当然又是消失无踪。  独孤痕面色上并无太大的动静,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为了能够给心上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是存心要在场中立威,一出手便是压箱底的绝招之一。刚才那两招,乃是其父秘传的一套掌法,名唤「七夕之思」,虽然他目前的功力只能使出全部七股寒气中的三股,寻常高手在猝不及防之下绝对要吃个大亏,没想到竟被我轻易破解。  独孤痕招数一变,曲掌成指,一道指风向我眉心袭来,正是梅山老怪成名绝技,凝梅指。  纯粹由自身内力凝聚而成的指力,并不能引发丹青的共振,在这扑天漫地的指风之中,我立时大感吃力,只得挥剑正面迎击,剑指相交之处,两股内力迎面碰上,只听「叮」的一声响彻全场,剑身上竟被激起几星火花。  众所周知,武林人的比试之中,唯有内力的拼斗最是难以作假。虽然天丹神功的起点之高几乎远远超出其他武学,但苦于我是半途出发,修习的时日尚短,自然难以和独孤痕相较,这一下,竟被震得倒退一步。  周围发出几声惊呼,显然独孤痕功力之强,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料。独孤痕脸上现出一个冷硬的微笑,借着这一下硬碰硬带来的优势,毫不留情地发动起连环攻势,看来他已经做了决定,不惜真元大损也要尽快将我击败。  苦苦抵挡着他层出不穷的妙招,自重入江湖以来,我首次感到一种无力的挫折。纵然我并未使出全部招数,但却几乎使出了所有内力,没想到,仅仅是一个独孤痕,便能让我尝到苦果,若是遇上风云榜那一级的高手,即使我竭尽全力,又能过得几招?  可是眼前却没有时间让我多加思考,光是应付对手的指法便已穷于应付,将自己尽知的所有玄门正宗剑法使了个遍,也不过苦苦撑了百来招,眼见劣势已经不可挽回,落败只是眨眼之事。  独孤痕的脸色却也好不了多少,显然我的韧性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样动用全部功力强攻上百招,哪怕是风云榜级数的高手恐怕也感吃不消。眼看我败象已成,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凝空几指封死我所有退路,右腕一挥,一把绿莹莹的小剑突现手中,向我疾刺而来。  「萧公子,是碧磷剑,速退!」顾不得比武规矩,孙正情急大喝。  碧磷剑?传说中削铁如泥更兼奇毒无比的邪道三大名兵之一,岂是现在破绽百出的我所能抵挡?可恨自己早已被他凌厉的指风封得无路可逃,看着独孤痕脸上令人不寒而栗的狞笑,这厮、这厮竟是要斩断我的双手,让我变成残废!  生死一发之际,所有潜能立时被完全激发,以丹青为核,真气于电光火石间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自行冲入右手劳宫穴,天诛剑意既成,剑势已经由不得我的控制,一抖手,天诛剑法九大杀招之二,血海重生!  难以忘怀那一刹那的辉煌,在内丹的全力催运之下,爆发的近十二成真气竟被压缩成丝般细小,经由剑柄、剑身、剑尖,只见银白色的长剑之上,一道微弱的乌芒乍现,由短而长,顷刻间覆没全剑,在「嗡」的一声之后,剑身上似乎若隐若现两个古篆。紧接着,乌黑的长剑忽然划出一个邪异的轨迹,穿透迎面而来的几道指风,如同毒蛇般袭向对手。  独孤痕立时白了脸色,失声道:「这是什么剑法?」可是他已经无法收手,甚至连催加功力都有所不及,眼睁睁看着双剑相交,一阵火星四溅,虎口一麻,自己浑厚的功力竟然被对手高度集成的真气一举突破,碧磷剑顿时脱手而出。  独孤痕显然难以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失利,一时竟愣了好半天,终于拾起碧磷剑,狠狠扫我一眼,其中所蕴含的怨毒,差点让我打一个冷战:「萧七,你好样的!我们走!!」  一转眼的功夫,整个滇南茶行立时退得无影无踪。杜鹃夫人眉头一皱,垂首对孙正交代几句,然后叫上一些前辈高手,不放心的跟了出去,显然是怕骄横的独孤痕会一路迁怒无辜。至于刚才那帮跟着起哄的茶商,此时仍然尴尬的站在场外,自有百花教的相关人员上去安抚。     ***    ***    ***    ***  事情发生得太急太块,多数人在此时才缓过神来,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至于称赞的对象,当然只有我一个。如我所料,先前因为被我抢走芙蓉驸马称号而略显不忿的诸多少侠,一个个都真心诚意的释去了敌意。  然而,刚刚为白道争取了无上荣誉的武林新锐,萧七萧少侠,不,就算是称作萧大侠也不为过的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却是……却是………痛心疾首?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向西面磕了几个响头,然后,一剑……一剑刺向自己的肩膀……  哇!不要啊,老兄!  「幸而!幸而萧大侠刚刚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难免有些脱力……」  后世的某个史学家在谈及此事,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所以才能当场被人救下。当时那把宝剑,离萧大侠的肩胛骨只有0.01公分啊……」  「萧大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后世的某个史学家的某个立志成为史学家的弟子不解的问。  「萧大侠,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呐……」后世的某个史学家叹叹气,没有正面做答,但脸上满是敬服的神色……     ***    ***    ***    ***  「大哥,你吓死我了!」周秉华的面色早已是煞白一片:「如果不是郭大叔弹开了你的剑,你就……你就……」  「萧七!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你有想过我们兄弟吗?」赵明意赶了上来,差点打我一个耳光,最终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萧少侠,到底有何事,竟让你如此想不开?」我的救命恩人,华山总管郭政尧也询问着。  什么事?当然是心中有不可告人之事。刚才情急之下,使出了那样邪门的一招,尤其是那道乌黑的剑芒,明眼人一望便知与玄门正宗截然不同,为免惹人疑窦,我当然要设法补救。  看着大家都挤了过来,我痛苦的闭上眼睛,沉痛的说道:「谢谢郭总管的相救,可您却……却让我成了不孝不义之人……」  「不孝不义?这从何说起?」  「是这样的,家师传授我刚才那一招时,曾让我立下誓言,由于此招太过阴毒,所以非面临不共戴天之仇人而不得使用,若有违者,需自断一臂。」  「怎么会有如此苛刻的规定?令师又是谁呢?」  「不,一点都不苛刻。我师父,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萧少侠,令师到底是谁,可否告知我们呢?」  「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老人家姓杨……」  「杨?…」年纪较高的几位前辈皱眉思索一会,又问道:「令师有多大年纪呢?」  「大概七十来岁吧,但他的身子骨还硬朗得很。」  「那他……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我略加考虑,道:「家师的个头和郭总管差不多,永远是一袭青衣在身,性喜清净,不多说话……哦,他老人家的胸口,有一道颇长的疤痕。」  昔年「无常剑」杨定坤单剑扫平「北寒寨」时,胸口处曾遭人暗算留下了一道伤痕,老一辈的江湖人应该知之甚详。  「疤痕……难道……难道……」事情毕竟已经过了近四十年,这几个前辈似有所悟,但仍然未敢确定。  「对了,家师经常怅然若失的低吟一句话:无常天,阎罗殿,生死有命,善恶一心。然后,就教导我,行走江湖时一定要心怀慈悲,绝不可妄开杀戒……」  「是他!」几位前辈同时喊了出来。  「您……您知道我师父是谁吗?」我的脸上写满了激动和期盼。  「如果我们几把老骨头还没有糊涂到家的话……」排帮掌门一捋长须,道:「令师应该就是,昔年堪称白道中流砥柱的,无常剑杨定坤杨大侠!」  「师父!!」我就势一声悲呼,顿时红了眼睛,声音也由此变得哽咽:「弟子……弟子……终于知道您老人家的名讳了……」语气中掩埋不住的深厚感情,当真令闻者心酸,听者流泪。  「造化弄人呀……」华山总管郭政尧唏嘘道:「自北寒一役后,杨大侠便在武林中失去了影踪,本来还以为他遭受了宵小的暗算,没想到,竟是看破世情,隐居于林……」  「郭大叔,您认识我师父吗?」  郭政尧苦笑道:「令师叱吒江湖之时,我还只是个不足十岁的毛头小子呢。不过,当时我最仰慕的几大高手之中,便有杨大侠一个……」  「那么,我师父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恰如其分的表达出自己的好奇。  「平心而论,杨大侠他……他是个嫉恶如仇之人,眼睛里容不得一粒砂子,但有不平之事,定然挺身而出,然而……」他看了我一眼,道:「让其他人颇有微词的是,令师的杀气过重,凡一出手,极少留人性命……」  「不!」我拼命的摇头:「师父很慈祥的,甚至连荤菜都从来不吃,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萧少侠请勿激动……」排帮掌门出言安慰道:「郭总管所言无假,所谓子午剑,正是指的子不过午,午不过子,长剑出鞘,必然溅血。所以他刚才才说,令师是看破了世情呀!对武林人而言,须知练武容易,修心极难,令师那么早便能悟通至理,从纷扰的武林中脱身而出,当真令我们羡慕不已呢……」  「郭大叔,对不起,刚才晚辈出言不逊太过无理,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哪里、哪里……萧贤侄,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看得出来,你是个真情真性之人,我欢喜都来不及呢!」  「可是,我却违背了对师父的诺言……」  「萧贤侄,你又何必食古不化呢?」郭政尧又好气又好笑:「观刚才你那一招,确是符合杨大侠当年的性情,端的是狠辣无比,一经出手便难以容情。杨大侠要你立誓之意,恐怕正是担心你会在无意之中犯下大错,所以才作出如此的限制。」  「正是。」排帮掌门也笑道:「何况从刚刚的情形来看,若不使出这一招,难道你真要被他废了不成?年青人,要懂得变通之道,放心吧,你师父绝对不会责怪你的。」  「是,多谢前辈的指教。」我恭恭敬敬的回答着,同时心头大石终于落下,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质疑我的来历了吧?  只是……脑袋里面,另一片混乱仍未理清——三日之后,我真要与姚素素成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