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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雏情陷红粉争霸》171-180 节

fu44.com2014-08-26 16:49:31绝品邪少

正文第三卷第171章 萨满神庙  到得第三天,小方告诉无月,他没法再送他了,因为前方已是辽东女真人的势力范围。殷殷告别、互道珍重之后,小方依依不舍地转身而去,走得很慢很慢,这些日子与无月和情儿相处,除了感受到来自同胞的温暖,还得到一种尊重,在这儿奴隶是得不到尊重的。  无月和情儿赶着牛车继续前行,随即他发现一个看似简单却很棘手的难题,那头老牛很倔,和情儿有得一拼,根本不买他的帐,他和情儿都没有驾车经验,不仅无法驱赶老牛拉车往东北方走,而且小方走出没多远,老牛便调头随他而去,无论无月如何鞭打呵斥也没用,这头倔牛似乎和小方混得挺熟,感情匪浅。  离了牛车他根本寸步难行,不禁冲小方苦笑:“方兄,这可咋办?”  小方试了数次,想趁老牛不注意时偷偷溜走,均未成功,无奈之下只好把牛车赶到一片林子边上,用兽皮把牛头整个包得严实,他再蹑手蹑脚地穿过林子溜走。一刻钟之后,情儿下去牵着牛鼻子往东走了一段,才把牛头上的布解开。  老牛扭头四顾,不见了主人,急得哞哞直叫,再不肯听情儿指挥,可着劲儿在附近兜圈子乱跑一气,似想追寻主人,颠得无月断脚疼痛不堪!  足足一刻多钟之后老牛跑得有些累了,依然未能找到小方,颓然停下,在原地垂头丧气地似很难过,一双大大的牛眼有些红肿潮湿。  无月哭笑不得,看看情儿再看看老牛,总结道:“你有没有发现,每当你瞪眼时,都快赶上这双牛眼了。”  她果然瞪眼:“这当口您居然还有心思奚落人家,眼下让老牛走路才是当务之急!”  无月仔细对比一下,确认果然小不了多少,难怪她和老牛的倔性子有得一拼。  老牛不再乱跑固然是件好事,然而要想让它再走起来也很费劲,伤心之下它似已破罐子破摔,任由无月如何鞭打、情儿如何使劲儿拉拽,它都懒得再挪动一步。  人和牛足足较劲半个时辰之后,那阵失去主人的难受劲儿过去,老牛的日常劳作本能渐渐占据上风,这才肯拉着破车继续往东北方走去。它肯走了固然是件好事,然而走快走慢或是往哪边走却全凭它高兴,无月和情儿竭尽全力也只能保证大方向不偏而已,一路弯来拐去地走斜线实在别扭。  麻烦还不止于此,老牛不按常理出牌,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非要走向杂草丛生的荒僻之处,弄得无月难辨路径,尤其日落西山之后,星月尚未出来,东弯西拐地再走一阵,他连大方向也搞不清了,只好停下牛车不敢再走。  夜风渐起,情儿蜷缩在他的怀里,冻得瑟瑟发抖,他也忍不住牙关打颤,让情儿下车点起一堆篝火,准备露宿。光线渐暗,老牛忽然不安地哞哞直叫,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四蹄在地上跺来跺去,焦躁不安地直打响鼻。  他看向灰暗不清的茫茫原野,心中生出一股警兆,瞧老牛如此表现,附近难道潜伏着猛兽?  随着一声长长的凄厉狼嚎,四周渐渐有狼群聚集,借着天边余辉,不时有一头狼由十余丈外悠然踱过,看似懒洋洋地,其实在仔细观察猎物,盘算着是否能攻击,又该如何攻击?  这些森林狼比他在饿狼谷中见识过的草原狼个头更大也更加凶猛,个个黑背熊躯,眼中发出幽幽绿芒,不时抬头瞄他一眼。正收集干柴的情儿吓得赶紧窜上牛车,缩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在饿狼谷她可是见识过狼群的可怕,时常害她做噩梦!  在黑夜的荒野中被狼群团团围住,无疑是等死,无月只好驱赶老牛一阵狂奔,狼群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跑出数箭之地以后,狼群渐渐靠近牛车,开始发动攻击!  他拔出弯刀凝神戒备,左手抱牢情儿,随时准备砍杀敢于跳上牛车的恶狼。可狼群并未攻击他和情儿,而是专心对付老牛,不时有恶狼扑到它的身侧撕咬它的肚子。他心知老牛若是倒下,即便狼群吃饱了不再攻击自己和情儿,可他腿脚不便,往后如何赶路?  在情儿的搀扶下他费力地骑上牛背,挥舞弯刀东劈西砍,保护老牛免遭狼群的袭击,后臀被咬上几口之后,老牛吃痛发力狂奔,原野上展开了一场人狼追逐战。由于有无月手中利刃,被砍翻几头狼之后,狼群一时不敢逼得过紧,一路追逐着,似想和他比比耐力。  不辨东西地不知跑出了多远,来到一座广袤的森林边缘,老牛已累得呼呼直喘粗气,他正焦躁间,忽听身后的情儿惊喜地叫道:“公子您看,那边儿有座庙!”说完伸手指向右边。  他抬头看去,凄迷夜色下,森林边枝桠之间果然探出一角飞檐,他心神大振,忙驱牛往那边跑去,或许患难之际老牛也懂得要齐心协力的道理,或许感激无月对它的保护,这次变得很听话,奋起余力奔驰一阵,前方渐渐现出一座神庙的轮廓。  在神庙大门前他单脚着地,挥刀对付不时扑上来的恶狼,与情儿合力卸下车辕,手扶牛头一跳一跳地让情儿把它牵进神庙,她忙返身关好大门,把门闩好,二人噗噗两声坐倒在地,呼呼直喘粗气,任由狼群在外面嚎叫不止。  无月打量四周,神庙坐北朝南、高大巍峨,他和情儿置身之处乃是朝南的庭院,占地约十亩,四周由一丈多高的夯土围墙将绵延起伏的针叶林和神庙隔开,由于长期无人打理,也不知是鸟儿传播种子的缘故,还是树林通过根系的蔓延从地下渗透进来的,院子里也散布着一株株疏落的针松,枝叶间挂满冰雪,和白茫茫的雪地浑然一体。  待得身上力气渐复,情儿扶着他登上十余级台阶,吱呀一声推开两扇斑驳腐朽的木门,进入神庙大殿之中,任老牛在院墙边刨开厚厚的积雪,啃食稀疏的杂草。  夜色渐浓,情儿点燃一根枯枝权作火把,火光下宽阔的大殿中依然显得阴森,正对大门的巨大神龛之中,一座高大、威严的青铜神像昂首而立,头上生有一对鹿角,两角之间箕踞着一头正视前方、展翅欲飞的雄鹰,神像前胸镶嵌着一块日形神镜,双肩上各有一只布谷鸟,看个头应该是雌雄各一,右手持巨斧,一手执长弓,好像正在狩猎,怒目圆睁、巨口大张,似要发出气壮山河的怒吼!  神龛之前安放着一尊焚香祭拜的硕大香炉,看看里面的香灰,该有多年未曾有信徒前来祭拜了。  情儿扶住他的身子一颤,靠进他怀里说道:“这座神像的模样好吓人!咋跟我平时在破庙里见到的神像不一样呢?”  他跟随夫人久了,府中便奉养着来自本部的萨满大祭司,对她家乡所信仰的萨满神多少有些了解,便对她解释道:“这是女真人供奉萨满诸神的神庙,和中原的道观和佛庙自然大不相同,讲究天地人通过灵魂呼吸相通,这是萨满中地位崇高的太阳神,自然显得气势如虹。”  他看向左侧,一座稍小的神龛内供奉着一尊面带神秘微笑的石刻女神像,头部较大,面目清晰,眉目可见,盘坐于神龛之中,似乎在做深呼吸、以气作法的神态,头戴一件碧玉马蹄形玉箍,胸前佩戴一对白玉猪龙。  右侧同等大小的神龛之中供奉的是一尊裸露上身的女神,体态丰腴圆润,胸前竟生出九个硕大的乳房,见情儿眼中满是迷惑,他解释道:“这应该是萨满中的地母神九乳妈妈,她象征着广袤肥沃的大地和女子的贞洁,九个乳房象征着大地对人类的滋养。”  情儿很是奇怪地问道:“女人的胸脯能长成那么大么?我咋就没有呢?”  虽然处境糟糕,无月仍被她的童稚之言逗得噗嗤一笑:“你才多大一点儿,尚未开始发育哩!呵呵~再说了,成年女子也不可能长成她那样的,为了表达对大地母亲的崇敬之意,女真人故意把女神像塑造得夸张一些,懂么?”  情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公子咋知道成年女人的胸脯长什么样?难道您见过么?”  无月一窒,尴尬地笑笑,拍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呃~偶尔见过……嗨~你小孩子问这个干嘛,真是!”  在情儿的搀扶下,二人在宽敞的大殿中走了一圈,已有些气喘吁吁,见太阳神像身后右手边有一道小门,估计是通向后殿,便说道:“咱们到后边去歇息吧,免得被狼嚎吵得不得安宁。”  临进门时情儿看看那尊面带微笑的女神像,问道:“公子,这位女神又是什么大神呢?”  无月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没听府中萨满大祭司提起过,正奇怪哩。”第172章 诡异女神  后殿比大殿更加残破,东西北三面各有一座东倒西歪的木屋,后院中间高高的积雪堆积得小山一般,看来是一座废弃多时的神庙。情儿小心地把他扶到一根粗壮原木的廊柱边坐下,到三座木屋里去逛了一圈,选了稍稍完整一些的东屋打扫干净,捡来枯枝燃起篝火,在屋角铺上厚厚一层枝叶,这才过来把他扶进屋里,在屋角枝叶上坐下。  见她忙碌半天,累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大冷的天竟满头大汗,无月怜惜地道:“情儿,你也坐下休息会儿。”  情儿来到他身边正待坐下,忽然皱眉叫道:“糟糕!烧水的罐子还在牛车上忘了拿进来,怎么烧水给您喝啊?不行,我得出去拿。”说完便向前院奔去。  无月忙伸手拉住她,吼道:“你疯了么?外面那么多饿狼,你一个小孩子怎能出去,简直是找死!”  她急道:“可我慌慌张张地急着扶您躲进来,干粮袋也还在牛车上啊!”  无月不禁皱眉,这倒是一个大问题,一路驱牛奔逃,和狼群搏斗,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估计情儿也差不多,她是绝对不能出去的,自己右脚疼得要命、浑身腰酸背痛,实是有心无力,不禁颓然叹道:“算了,咱俩只好熬一夜了,但愿天亮后狼群会散去。”  天已全黑,情儿蜷缩在无月怀里,只想早早睡着,多年的流浪生涯,她深知睡觉是忘掉饥饿的最佳方法。然而今夜不行,她总感觉有哪儿很不对劲儿,比这更加阴森荒凉的破庙她住的多了,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肚里咕咕直叫,情儿虽已将身下枝叶尽量抚平,可支楞着的树枝仍硌得他浑身疼痛,一时也睡不着,索性盘算明天该往哪个方向走,遇上辽东女真人该如何应对,思索间但觉情儿在怀里翻来覆去,小肚子里叫得比他还响,低声唤道:“你肚子饿,睡不着么?”  她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不是,往常即便三天三夜没饭吃也照样能睡着,这才不过饿了一天而已,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有些不安,不过有您在我就不怕了。”  无月道:“有什么不对么?”  她把身子又往无月怀里缩了缩,一脸迷惑地道:“到底是哪儿不对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心里发慌,就像大难临头一般……”  无月皱眉道:“能说得具体一点儿么?感觉不好,总该有些征兆吧。”  情儿凝目思索半晌,缓缓地道:“好像是那三座神像、三座神像……对了~那座微笑女神像,还记得么?您也不知那是哪位大神。”  无月道:“这的确有点奇怪,按说府中大祭司把萨满诸神都跟我介绍得挺详尽的,我记忆不差,不该有所遗漏……不过他也说了,女真各部落信奉的萨满神也不尽相同,有不认识的也正常啊。”  情儿摇头道:“可是我突然想起来,太阳神和地母神不仅破旧,而且扑满尘埃,唯独那座微笑女神很干净,就像雕刻出来放进去没多久一样,这座神庙显然已有多年没人来过,这难道不奇怪么?”  无月仔细回忆一下,的确如此,不禁暗自佩服她的心细如发,喃喃地道:“这的确很奇怪……要不,你再到大殿上仔细瞧瞧,看看还有何不妥之处?”  情儿浑身打个寒噤:“大殿里那么阴森,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无月瞪眼道:“既然怕,刚才为何还想冲出大门去取罐子?”  情儿嘟起小嘴儿说道:“那会儿没想起这茬儿嘛,眼下越想越不安,才不敢去了!”  无月无奈地道:“好好~我陪你一起去!”  他拄着一根树枝,在情儿的搀扶下回到大殿,进入那道小门后情儿说道:“您靠在门边等等,我先看看大殿地上除了咱俩的脚印之外,有没有其他人的。”  她一步步很小心地走过去,弯腰用火把仔细照看地上,在大殿上查看了好几圈,才回到无月身边满是疑惑地道:“地上灰尘很厚,可除了咱俩留下的,再无其他脚印,根据我的经验,说明这儿至少已有三年以上没人来过,您说,这尊神像是怎么……”言罢缩进无月怀里,目光投向那座微笑女神像。  无月顺着她的目光瞧去,轻声说道:“扶我过去看看吧,据我所知,世上诸多怪力乱神之事,多半都是有人故弄玄虚,你也不必太过害怕。”  情儿点点头:“有您在我就不怕。”一步一步地扶着他走向大殿西侧,来到那座微笑女神像之前。  无月双手合十拜了几拜,再凝目看去,但觉盘坐于神龛之中这尊石像那种深呼吸之态就像真的一样,紧盯着多看一阵之后,越是感觉充满动感,就像即将复活一般!  他思忖未已,耳边又响起情儿的惊呼:“您看看她那双眼睛!”  他忙注目看向神像的脸,和那两尊神像不同,微笑女神像的头部很大,和身躯明显不成比例,而那双眼睛更是大得离谱,与大头也同样不成比例,左右两侧眼角紧挨着脑门、中间隔着狭窄高耸的山根也几乎相连,眼裂张开的幅度也很大,标准杏仁状的双眼睑本身倒是很协调、很美丽。  不知由何物镶嵌而成的漆黑双瞳之中流光溢彩,也不知是火把光焰摇曳、还是神像眼波流转造成的?  他让情儿把火把移到神像左侧,以避免反光,再凝神看去,依然如此,且多看一阵,他竟有些心动神摇、头晕目眩之感!忙移开目光转头看向情儿,她也正眼波流转、瞪大双眼看着石像的眼睛。  再回头,女神像也似正注目看着情儿的模样,他心中一动,奇道:“情儿,我感觉你和她的眼睛看起来好相似,你的眼睛虽不像神像这样大得离谱、与脸不成比例,可我印象中还从未见过比你这双更大的眼睛,而且形状和眼裂的幅度也几乎一模一样!”  言罢他也顾不得亵渎神灵,伸手在女神像浑身上下摸了一遍,触手冰凉,的确是石刻的,再敲敲,发出嘭嘭闷响,几乎是实心的,可看起来咋如此怪异呢?再多待一会儿,耳际似乎隐隐传来均匀而重浊的喘气之声!  他转头冲情儿瞪眼道:“镇定点!别这么大声喘气行么?”  情儿双眼比他瞪得更大,抗声道:“我隐隐听见有女子声音在说什么,正屏息静气地听呢,哪儿大声喘气了?”  无月不信,说道:“那你屏住呼吸,一会儿半会儿也憋不死你!”  伸手捂住她的口鼻,感觉的确没呼吸,再凝神倾听,依然如故,而且喘息之声越来越明显!凝神看向女神像,但觉双瞳中明暗一闪,竟似在冲他挤眉弄眼,伴随大殿空中不绝如缕的重浊喘气之声,神像身躯似也起伏不定,动感愈发明显,他有种天旋地转之感,但觉神像即将一跃而起!  他低头看向怀中情儿的脸,她满脸都是惊惧疑惑之色,轻轻扯扯他的衣袖,颤声道:“咱们还是快回后殿去吧!”  快走出太阳神身后那道小门时,无月回头看看女神像,依然静静地盘坐于神龛之中,他停下待了一会儿,隔得远些之后,那种古怪的喘气声没了,神像的动感也宣告消失,他心中那种心动神摇之感也无影无踪,大殿中回复一片平静……  走进那间东屋,扶他在屋角枝叶堆上重新躺下之后,情儿小猫般钻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腰,心有余悸地道:“刚才我似乎听见女神像在跟我说话,真是吓人!”  无月但觉她的小小身子不住发抖,忙拍拍她肩头安慰道:“刚才我也听到古怪的喘气声,站远些就没了,看来是种幻觉,身处如此荒凉的原野上这么一座空寂无人的神庙里,静夜中,任何人都难免有些疑神疑鬼的,你不用担心!”  情儿又打个寒噤:“可我看得久了,竟觉得女神像有些面熟,就像曾见过一般,煞是古怪……总之,今夜您一定要小心些,无论听见什么,都千万别出去,切记切记!”  无月柔声安慰道:“好的~你别怕,有我呢!”  情儿小手抱得更紧,似乎生怕他逃离一般,呢喃着道:“无论如何,您都不会抛下我的,对么?”  无月手抚她的一头乱发,说道:“当然不会。”  情儿认真说道:“我相信,世上至少有两个人绝对不会骗我。”  无月嗯了一声。  她又说道:“一个是我爹,一个就是您……”  无月反正饿得睡不着,不如和她瞎掰一通,或许能忘掉心中的不安和饥饿的痛苦也说不定,便问道:“你咋会对我这么有信心?曾有好几个人骂我是骗子呢?”  情儿奇道:“怎会?您骗过别人什么东西么?”  无月喃喃地道:“骗走过别人的心。”  对他所爱的或爱他的女子,他一直有着深深的疑惑,别人问过他,他也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你曾对好些女子说过,你是真心爱她,对北风姊姊、大姊,虽尚未向灵缇表示过,诚如晓虹所言,你明明爱她的呀!可你到底能有多少真心来面对这些女子?她们个个都是如此出类拔萃,你都配得上吗?为何要如此贪得无厌?第173章 情为何物  这个问题已在他心里压了很长时间,无法对任何一位红颜知己提起,对一个小孩说说倒是无所谓……  情儿看来无法理解,问道:“心在自己肚子里,也能被骗走么?难道您经常杀人,不像啊?”  无月知她误会,解释道:“这只是比喻,就是骗得姑娘爱我的意思。”  情儿点点头:“懂了。照这样说,公子也骗走了我的心咯?”  无月呸道:“瞎说!你信赖我是因为觉得我可以依靠,跟那些大姑娘的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她傻傻地道:“有什么不一样呢?”  无月拍拍她的脸,和声道:“看你和叶赫美女斗嘴,我觉得你挺聪明,可大多数时候你都是个傻丫头,毕竟你还小,不明白的,总之不一样就是。”  情儿问道:“那您说说看,爱您的姑娘都是怎样对您的?”  他大概说了一下北风姊姊、大姊和晓虹等人如何对他,并未具体到人,只是一股脑儿笼统地混到一块儿,就像说的是一个人。  情儿又问:“我曾在一幅画上见过一句诗,问世间、情为何物?您能解答一下这个问题吗?”  无月道:“此诗出自元好问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说,今日获一雁,杀之,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他有感而发,诗中就有他的感悟。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情儿道:“我不是问诗人的感悟,而是问爱的含义。”  无月摇头道:“谁也无法对此作出准确解释,各人的理解也不同,就我看来,爱就像一个既冲动又毫无理性的幽灵,总是在猝不及防之下猛地窜出来,让世间男女如中魔咒一般疯狂而执着、举止失常,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可怕之事……”他脑际浮现出大姊那条健美而火爆的高大身影。  情儿眨眨眼问道:“那您说说,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呢?”  “应该是一种深深的挂念,在一起的时候成天只想黏着她,感觉是如此幸福快乐,在人群中总会不自觉地搜寻她的身影。不在一起的时候,不自觉地就要想着她,再没有快乐可言,思念占据了自己的整个身心,支配着自己的所有行为。我说个故事吧,一对老人行将就木,一次吃鱼,太婆说,因为你喜欢吃鱼头所以我吃了一辈子鱼身子,我现在老了你能不能让我一回,让我吃鱼头?太公非常震惊,我以为我喜欢吃鱼身子你也喜欢吃的,所以我每次都假装喜欢吃鱼头,把好的部分给你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觉,也是一种境界……”他看着被寒风刮得摇曳不止的篝火,喃喃地道,说的正是他自己。  那个“她”是指北风姊姊,至少眼下是,他之所以宁愿放弃安乐舒适的凤吟宫,也要不顾危险赶往遥遥万里之外的慕容领地,不仅仅为了自身安危,更是为了早些见到她,看看她清醒没有,告诉她,她是自己最最重要的人。想起灵缇,又补充最后那一段。  但觉意犹未尽,他又说道:“还有一位令人敬重的长者对我说过,爱会让人失去理智、迷失自我,为心爱之人可以牺牲一切、付出所有,乃至性命,言行举止都不由自主……唉~古往今来,世间有多少痴情儿女为了爱挣扎徘徊,一生不得解脱啊!”说到后来想起周氏龙,心中涌起无限感慨。  情儿似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照这样说,我对您也是一样的呀!每次有人想把我从您身边赶走,我都好害怕。但凡做梦就要梦见您,每次醒来尚未睁眼,赶紧就得摸摸您还在不在身边,唯恐睁开眼您就消失了,每次感觉您还在我都好幸福。无论您走到哪儿我都会把您盯得死死,为了您,无论做什么我都绝不会犹豫……”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她不禁喘口气,才接着说道:“在饿狼谷中您生死不知的那些日子里,到处找不到您,我都不想活了,爹去世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我呆在那棵树上,时刻都在祈求佛祖给我一个奇迹,若您不出现,我会一直在那儿等下去。以前我最怕的是挨饿,现在最怕的是看不见您。”  他有些感动,心中涌起一阵父爱,叹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我好担心将来的女儿跟你一样,现在只望她们能够像你。你没说错,这的确是爱,不过是子女对父母之爱,就像我对父亲的爱一样,懂么?”  情儿疑惑地道:“都是一样的爱,那有区别么?”  “当然有,等你长大,有了心上人之后就、就明白了,到那时会有两个最疼爱你的人,等你再有了孩子,你需要牵挂的人就多了……”说得半天他也乏了,倦意涌来,这是他睡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呆呆地看着沉睡中仍愁眉不展的无月,一瞬不瞬,觉得他心中还藏着许多事不肯对任何人说,若非把她当作未醒事的小孩,今晚这些话也绝不会跟她说的,他还不明白,经历过太多磨难的孩子都很早熟。  她轻轻揽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心中满是幸福,喃喃自语,从记事起没多久我就开始与恶奴的拳脚和恶狗打交道,五六岁时爹爹去世,六七岁便能把人贩子玩得团团乱转,我一年经历的事抵得上别人两年,或许还不止,若我愿意,把您骗去卖给人贩子多半还要帮我数钱。  不过有句话您说得很对,人性本恶,就是看准人贩子贪婪的弱点,骗得他以为能挣更多钱,否则去年我就被卖到窑子里做雏妓去了,别以为我啥都不懂,我说过,我或许是您下世的女儿,但绝不是今生……  她的心语愈发低沉,最后变为均匀的呼吸。  夜更深,呼啸寒风席卷着鹅毛大雪在后院雪堆上肆虐,除了东屋火堆边那两条相依相偎、相互用体温温暖对方的朦胧身影,酷寒的白色世界再也看不到一丝生命存在的痕迹。  就在这时,一阵沙沙声隐隐传来,有点像狼踏积雪的声音,若有似无……  倏地,一条淡淡的白色身影在小山一般的雪堆之上冉冉升起,如幽灵般飘向东屋,由窗边掠过,篝火幽明摇曳的火光在脸上一闪而过,那是一张微笑的面孔,但也只是脸上看似在笑而已,大大的眼中却殊无笑意,脸色如重铅般惨白,显得神秘而诡异。  但见白影的前胸起伏不已,呼哧喘气声阵阵传来,似乎在做深呼吸,如此酷寒,口鼻间却不见一丝白气冒出!  无月最近虽历经磨难,却从未丢下每日的修炼功课,兼得龙凤真诀之助功力大进,白影掠过窗外之际他已惊醒过来,刚好看到这诡异之极的一幕,暗惊,这不是大殿左侧那尊不知名的微笑女神像么?明明是石刻雕像咋会动?竟飘到后殿来啦?  他的第一反应是害怕,但看看怀中安然沉睡的娇小身子,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轻轻从她身下抽出手臂,看见如此景象她一定会吓坏的!  他是男子汉,这孩子如此信赖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他要独自去面对,无论外面有多么恐怖,甚至是死亡!  此刻他忘记了情儿睡前的叮咛,千万别出门!实际上,他从未把她的话当回事儿。  他手扶墙壁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门边,往外看去,白影已消失,雪堆之后隐隐传来幽幽吟唱和重浊喘息,丝丝缕缕、断断续续,如幽冥鬼唱,又似嫠妇夜哭。  她是人是鬼?无月一阵犹豫,无论怎样我都要过去看看,可情儿咋办?这座神庙处处透着古怪,难怪她感觉很不对劲儿,把她独自留在这儿也不安全……  思索一阵苦无良策,最终还是爬在雪堆上掏出一根合适的树枝做拐杖,一瘸一拐地向雪堆后走去。沿破落的厢廊绕过雪堆,不知何时雪堆下竟现出一道门户,里面泛现出青幽幽的光芒,白影在门户中一闪不见。  哪来的门户,是通向地窖的么?昨晚情儿咋未发现?他一边想着一边拖着右脚走了过去。门很小,他得弯腰才能进去,下得十余级台阶,右拐走上几步,眼前是一间大厅,四壁不知由何种材料筑成,发出青幽幽光芒,但很暗,视界不清,他暗自后悔没带一支火把进来。  待他凝神静气渐渐适应大厅中的幽暗,渐渐看清对面墙角下耸立着一座近一丈高的白色圆台,上面摆放着七星法器等物,看模样该是萨满祭坛,却不见祭司在上面做法,在祭坛之下,影影绰绰竟似站着不少人?  他以为是一时眼花,忙揉揉眼睛再凝神看去,可不是么!男女老少都有,身穿白袍,头戴翻毛皮帽,应该是女真人的服饰,总数不下三四十人,分左右而立,留下中间一条通道,全都纹丝不动地凝视着祭坛之上,似乎在等待大祭司前来祭神。  他大吃一惊,随即暗自松了口气,有这许多人在此,看来刚才那条白影应该是人而不是鬼,或许就是一位萨满女祭司吧?能被做成雕像供奉在大殿中,看来该是一位道行很深的大祭司了。  他对右边离得最近的一个中年壮汉拱拱手,问道:“这位大叔,你们可是等着大祭司前来祭神么?”  谁知壮汉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满脸虔诚、呆呆地看着台上,他再看看左边,无论男女老少,对他的到来同样熟视无睹。他还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大人们倒还罢了,那几个活泼好动、爱吵爱闹的小孩居然也是纹丝不动、不言不语,煞是古怪,看来这些女真人事神至诚,今夜的祭神活动应该有请神环节,连小孩也不敢亵渎神灵。第174章 绝世明眸  正尴尬间,但听祭坛右后侧一道门户中又响起一阵幽幽吟唱,回荡在大厅中听来清楚了一些,可却一个字也听不懂,大约是一种女真咒语吧?心念未已,门中伸出一只手臂,缓缓朝他这边招招手。  他左右扫视一眼,这些人没任何反应,应该是在叫我吧?他走了过去,越过人群,依然没人理他,进入那道门户,里面是一间比大厅稍小些的地下密室,靠墙摆放着神鼓、神镜、神铃、神鞭、天剑、神旗和神杖等萨满神器。  墙上挂着一付比人脸大一倍的青铜面具,面目轮廓凸显,形状与人面相同,眼、眉、口、鼻、头发和大胡子等一应俱全,嘴里衔着一块肥肉,记得曾听夫人说过,萨满大祭司戴上这种面具便能与神灵沟通,获得神力,面具上的眉毛、胡子和头发等都是由黑熊的鬃毛制成。  他正看得入神,那条白影不知由哪个阴暗的角落飘了出来。他背靠墙壁拱拱手,说道:“尊驾可是大祭司?招在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白影倏地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大祭司?我是微笑大仙,专程来惩罚你的天帝之鞭,你害惨了我的……我要你形神俱灭!哈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刺耳,如金属摩擦之声,白影鬼魅般倏地飘到他眼前,脸对脸相隔不足半尺,天啊~那是怎样可怕的一张脸!微笑女神竟变成鸡皮鹤发,五官与常人居然是倒着长的?  凝神一看,白影原来是倒挂空中,惊诧间她眼中冒出两道幽幽碧光,直刺他的双眼,顿时头晕脑胀、浑身膨胀欲裂,似有一物要破体而出!  晕晕沉沉间他忙拔出弯刀劈向她的头,他的出手深得大姊快准狠之精髓,但凡挥刀很少落空,只是功力差而已。  刀锋由她的颈项间透体划过,却浑若无物,似乎并非实体,而是虚无的人形幻像,可她明明仍在嘎嘎大笑,五官表情栩栩如生,眼中碧芒愈发刺眼,似要摄走他的魂魄。  这不是人,一定是鬼!  自知搏斗不过是徒劳,但觉头就像被吹足了气的气球,随时可能爆炸,他大骇之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噌地一下窜了出去,大声呼救!大厅里这么多人,人气旺的地方恶鬼也得退避三舍。  回头一看,白影竟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他慌不迭地钻进人群,右脚上的断骨似乎又错开了,可钻心的剧痛已被恐惧所淹没,他一路大呼小叫地跑出来,大厅中这些人还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难道个个都入定了么?  惊悸之下他也顾不得礼貌,伸手猛拍一人的肩膀吼道:“快醒醒啊!鬼来啦!”  那人竟应声而倒,如同一根直立的木桩!  他大吃一惊,凝神四顾,周围这些人面目栩栩如生,却泥塑木雕一般毫无生气,忙伸手摸向一人脸上,冷冰冰地,若说是人,也一定是死人!  他回身怒视飘渺白影,嘶声道:“这些人都被你害死了么?”  白影嘎嘎大笑:“他们只是失去魂魄的行尸走肉而已,你也一样,不过你会更惨!我要炼化你的元神,让你彻底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她话声中满是怨毒,说出的是天地间狠毒到极致的诅咒!  无月吼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何以对我如此恶毒?”  白影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无怨无仇?你还记得纪灵仙么?她是我的女儿,你对她就不恶毒么?她又是如何对你的?你该比我更清楚!只为了她撞破你们这对姦夫淫妇的好事,竟把她……再说我受君所托、忠君之事,也非如此不可,闲话少说,来啊~”  无月听得莫名其妙,纪灵仙?她是谁?跟我有关系么?  不待他分辨,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巨大能量已将他团团裹住,体内真气似被猛地抽干,继而吸得他身子暴涨,似要炸裂开来,她眼中碧芒暴闪、再闪,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但觉自己也像袅袅雾气般冉冉上升,低头看去,身躯依然还呆立在人群中,离自己越来越远,好可怕!  比噩梦中更可怕!是在做梦么?他想伸手捏捏自己的脸,然而只能想想而已,他没有手、没有身子,甚至没有脑袋,除了能看能思考,他什么也没有!  白影如影随形地贴在他眼前,勾魂摄魄的碧芒越来越亮,就像在燃烧他的灵魂,比噩梦中的三昧真火更加可怕,眼中景象渐渐模糊,脑中就像塞满浆糊,越来越混沌。  他不可逆转地想要昏睡过去,眼前景物散了,思绪四分五裂,似乎分成了无数个自己,散布在宇内每个角落,看出去的模样景象各不相同,有的置身大海,有的飘荡于星辰之间,有的到了虚无一片的陌生空间,眼前除了深沉的黑暗啥也没有……  无数个他,均已不在那座神庙之中。  然而无论身处哪个空间的意识,都能感觉到那双刺眼的碧芒,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最后,就如同满天群星俱灭,所有分崩离析的意识也渐渐消失,离自己而去,然而没了意识,自己还是自己么?  “天地间终于可以安宁了,你这个祸胎!我该去看看我那历经万千劫难的可怜女儿了……”这是他濒临崩溃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天地间渐渐沉寂下来,就像回到亘古以来天地未开的混沌世界,就在彻底沉寂之前那一刹那,飘荡于天际某处的其中一缕意识倏地瞥见一条模糊黑影疾飞而来、瞬间变大,一阵嘈杂之极的声音响起,但看不清也听不清,只觉一阵天翻地覆、声势骇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散乱四处的意识又渐渐聚拢,每合并一次就会有一股热流般的眩晕感袭来,轰得他头晕脑胀!  经受数十次剧烈相撞的冲击之后,他终于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无月悠悠醒来,睁眼一看,已天光大亮,夜间笼罩一切的阴森之感已一扫而空,自己依然还躺在这间东屋之中、屋角枝叶堆上,情儿蜷缩在他的怀里,一如平时那般比他先醒来,入眼首先依然是那双憨憨的、看起来很特别的大眼睛,然后是黑不溜秋的小脸,正呆呆地看着他。  除了头和右脚疼痛欲裂,一切都和昨夜入睡前没啥区别,连他和情儿躺着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他一阵纳闷儿,半夜的恐怖经历清晰无比,手扶墙壁出去时右脚上的疼痛是如此真实,怎么可能又是一场梦?他摸摸右脚,断骨处新长出的软骨明显挫伤过,手指稍稍一按,疼得他出了一头冷汗!  他思索半晌不得要领,管他呢,只要我和情儿都没事就好!  平时清晨醒来,这双近在咫尺的牛眼总会盯得他心绪烦乱,看就看吧,贴那么近干嘛,晃得人头晕、很不舒服!然而刚经历一场绝对真实的劫难之后,此刻再看见这双眼睛,他居然感觉很好、彻底放松下来,因为这预示着一切平安,于是他极为难得地凝目看向这双被他熟视无睹的双眼。  见他睁眼,情儿依然一动不动,标准杏仁状的双眼出奇地大,仍呆呆地凝注着他,深邃黑瞳中那两粒亮点晶莹剔透,有一抹似曾相识之感蕴藏其中,闪动泪光似在略显红肿的眼睑中来回打转,泫然欲泣、令人心碎,他胸中没来由地泛起一阵想要抱住她好好疼惜一番的冲动。  他从未发觉这双眼睛竟是如此美丽,或者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凄美动人的双眼,竟连北风姊姊和灵缇也要相形见绌……  对视好半晌之后,但听情儿低声说道:“您好像还是首次如此仔细看我,可是有何新发现么?”  他对情儿眨眨眼睛,笑道:“也没啥发现,只是觉得这双眼睛肯定是长错了地方,该出现在她的脸上才对,呵呵~小丫头,起床咯!对了,昨夜你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情儿摇摇头,憨憨地道:“倒是做了个噩梦,好像有个女子飞来飞去的,然后就发觉您不见了,害我哭醒过来,幸好您还在!”  无月看看她脸上,果然泪痕隐隐,难怪双眼有些红肿。  她想了想,又问道:“对了,您刚才说的那个她是谁?”  无月道:“我那北风姊姊。我可提醒你,跟我回去之后你可得离她远点,否则你长大后找不到婆家。”  情儿奇道:“为何?”  无月瞪眼道:“你不妨想想,站在这样一位大美人的身边,恐怕傻子都不会多瞧你一眼,记住我的话,不会害你的。”  情儿道:“她很美么?”  无月道:“嗯!不过我也是刚发现不久。”  情儿仔细看看他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道:“我知道您昨晚说的那个她是谁了,也是您这位北风姊姊对不?”  无月没好气地道:“这些事儿连大人都搞不清楚,你一个小孩子家来瞎搅和啥?别磨蹭了,该干啥干啥!”第175章 辽东猎人  情儿起身出门,攀上院墙查看周围情况,狼群不知何时已然散去,她打开大门到牛车上取下干粮袋和烧水的罐子,罐子里装入干净的积雪架到篝火上烧了开水,服侍无月吃过干粮。  见他不时手抚右脚,神情痛苦,估计昨天和狼群搏斗时夹板又错位了,她忙解开他脚上已有些散乱的绷带,取下夹板,用热水把脚擦洗干净,用手轻轻地按揉断骨部位,随时留意着他的表情,见他皱眉便捏得再轻些,感觉断骨处已重新对正才停下手来,再小心翼翼地缠上夹板,扯下布条牢牢固定住。  处理伤脚的时候有些疼痛,但弄完之后无月感觉轻松许多,再无那种时不时地刺痛神经之感,知道断骨处已完全吻合,不禁笑道:“瞧不出,你还真是个小大夫。”  情儿一边喝水一边啃着干粮,支支吾吾地道:“大夫倒不敢当,只是找不到人帮忙,只好勉为其难了,其实只需小心些就行。”  “你扶我到院子里去看看。”想想昨夜的离奇恐怖经历,他打算到雪堆后面查探一下。  情儿扶着他绕到后院小山一般的雪堆西头,他凑近一看,昨夜现出门户之处只有积雪,和周围毫无不同。他拔出弯刀递给情儿,让她挖开积雪看看,这把弯刀是他十二岁那年夫人送他的生日礼物,乃铸剑大师易寒天取极北寒铁精心打造而成,足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堪称绝世利刃,上刻云龙两个古篆,寄托着她的殷切期望。  情儿也不多问,只管埋头挖坑,不一会儿,便在雪堆上挖出近五六尺深,上面积雪松动垮塌下来,把她埋在下面,还好埋得不深,在他的帮助下好容易才狼狈地爬了出来!  见她变得像个大雪球,无月不禁大皱其眉,这丫真够笨的!  她抖抖满身积雪,也不泄气,手持弯刀继续工作,傻乎乎地笑道:“您别着急,我再接着挖!”  “算了,收拾东西走人吧!”看她这样挖下去还得被埋,他被这楞头青搞得兴趣缺缺,见找不到什么线索,也就罢了。  打点完毕之后,情儿扶他出去,把老牛牵出院门套上牛车,二人朝着日出方向驾车继续往东而去。  有了和二人与它的天敌、可怕的狼群进行生死搏斗建立起来的共同战斗友谊,倔犟的老牛不仅变得很听话,而且对二人特别热情。每每停下休息,牛头总要凑到二人身上亲昵地来回磨蹭,伸出软塌塌黏乎乎的硕大牛舌在二人身上舔来舔去,无月受不了它的热情,躲得远远的,情儿倒和它相处得很亲密,被老牛弄得一身滑腻腻的唾液,再粘上灰尘,怎么都洗不出原来的颜色,很难洗干净。  无月忍不住抱怨:“你能不能爱干净一点?咱们在塞外逃亡途中,有钱也难买到合适的衣衫,照你这样邋遢,每天都得换一身新衣裳!”  她倒是答应往后尽量注意,可依然随地乱坐乱躺乱滚,弄得一声……唉~看似多年养成的习惯,难改了!他唯有无奈摇头,暗自检讨自己的教育方法是否有问题?  女友们很快便会进入大批量生产阶段,在可预见的不久的将来,自己马上就会遇到一大堆子女的教育问题,为了不让天上的父亲失望,为使萧家兴旺发达,自己在这方面得大大加强才成!另外还有个问题,到那时她们全都坐月子,我岂非要当和尚?  他暗自决定,以后播种得控制节奏,做到均衡生产,进入萧家人口可持续发展的阶段。  考虑到紫烟和烟霞等他的大多数女友都有程度不同的恋子情结,他心中开始酝酿萧家第一条家规,子女长到两岁必须集中起来由奶娘抚养,到六岁由我挑选良师进行教育,当然能否行得通另说,我总得朝这个方向不懈地努力,不妨把大姊作为突破口,只要她能接受,其他人相对好办些。  偶尔回头,瞥见情儿支楞着小脑袋眼珠子乱转,也不知在想些啥?嗨~她还能想啥,大不了想她的下顿饭在哪儿吧?  不过,无论他认为自己有多么高雅,肚子里咕咕一阵乱叫,他也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干粮袋早空了。  他腿脚不便无法打猎,让情儿去?不被猎物吃掉已经不错!很难再遇上和叶赫雅黛相遇时重伤的野兔自行撞到自己头上那等好事,毕竟天上掉馅饼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在草原上成天在自己头上疾飞盘旋猎食的那些灰隼已不见踪影,换成了硕大威武的金雕,看似比夫人的巨雕也小不了多少,不时都可以见到,这不,前方山坡下不远处噗啦啦一阵乱响,一头金雕腾空而起,一双弯刀般利爪抓住一只犹自哀鸣挣扎着的野山羊,掠过二人的头顶向山上飞去。  他真是好希望那只野山羊挣扎得再厉害些,最好挣脱金雕的利爪,哪怕被它掉下来把自己砸晕也没关系,可惜这样的灾难并未发生。  幸好没过多久,遥见前面一片针叶林边出现一栋简陋木屋的轮廓,饥寒交迫且已有几天未曾吃上热饭热菜的二人,忙赶车过去投宿打尖。  这户人家有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壮年猎人,身体壮实得跟城墙一般,接待他俩还算热情。吃过晚餐,以前他觉得难以下咽的这类食物,似乎也成了美味佳肴,情儿更是……唉~不用说了,简直丢尽堂堂神州礼仪之邦的脸,以后的子女若真像她那样,他情愿一头撞死!  见这脏小孩饿死鬼一般的吃相和惨兮兮的可怜样儿,看似特疼爱孩子的胖大妈又煮了一锅肉,将仍带着丝丝血迹的肉匆匆端上来。情儿吃得快走不动路之后,又到牛车上拿来鹿皮干粮袋,将里子翻出来抖掉里面的碎屑,翻来覆去地捣鼓半天,不时瞄瞄锅里。  善解人意的大妈赶紧将锅里剩下的几大块带骨肉塞进干粮袋里还给她  这种肉的味道挺熟悉,他在府中跟着夫人吃过不知多少次,应该是驼鹿肉,多出于辽东女真。他更加确定,这户人家就是夫人的族人,这里就是辽东女真的地盘!  然而在这儿他找不到一点归属感,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看不到中原常见的亲切的田野和可爱的庄稼,这里除了森林就是沼泽,猎人家里除了兽皮和几件简陋的原木家什,再无其他东西,马匹和牲畜跟主人竟住在一起!  他实在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他简直难以相信,夫人和莉香阿姨等人就是在这样的木屋里成长为少女的。对情儿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肚子撑得滚圆,再把干粮袋装得满满她便心满意足。  然而无论如何,在这儿,他是安全的,他相信那些象苍蝇一般到处追逐他的绣衣人和黑衣杀手,绝不敢闯入这片地区!事实上的确也是如此。  虽然语言不通,但他连比带划,以前跟小雨学来的哑语也帮了他一些忙,似乎总算让猎人明白了他的身份,至少猎人连连点头。  和在朵颜部哈日娜家里一样,天黑后女真猎户也睡得很早,睡得也是通铺,猎人同样鼾声如雷,吵得他难以入眠,好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但觉脸上一阵湿热,伸手一摸,入手软塌塌滑腻腻的,竟是猎人的马儿伸长了脖子在舔他的脸!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啊!  第二天清晨,一伙头戴皮毛、身穿皮袍的壮汉骑着高头大马来到木屋之前,二话不说,将他放进一辆简陋的无蓬马车,就待把他带走。  情儿到附近小溪里洗衣去了,这是他痛定思痛之后,给她规定的每天起床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好逐渐纠正她的邋遢习惯,见一个壮汉驾着马车就待扬长而去,他忙叫道:“大叔等等!还有一个小孩跟着我,带她一起走吧!”  壮汉直愣愣地瞪着他,显然听不懂他的话,他比手划脚加哑语折腾一番,壮汉依然不知所云,猎人上前和壮汉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赶车的壮汉这才明白,转头看着前面一位中年壮汉说了几句,中年壮汉皱皱眉甩甩头,壮汉提起马缰挥动马鞭,马车已然启动,看似不打算等人。  无月大急,正待说话,却见情儿抱着一堆湿衣飞一般跑来,声嘶力竭地嚷道:“等等我呀!”  马车刚启动不久,车速不快,赶车的壮汉回头看看,犹豫间情儿已把住车厢想爬上马车,却因个子太小加上笨手笨脚,一时半会儿爬不上来,急得她大哭大叫!  女真人看似都很照顾小孩,壮汉见状无奈地摇摇头,怕伤了孩子,也不待领头的中年壮汉同意,忙勒住马缰停下。无月伸手拉住情儿,象拖死狗一样把她拉上马车,她靠在无月身上直喘粗气,显然刚才跑得很急!  见她脸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无月皱皱眉,用衣袖帮她擦干净。情儿直拍胸脯,长吁一口气:“真是吓死我了!刚才若非听见马蹄声就赶紧往回跑,多半就被您甩掉了!”第176章 最高境界  无月大呼冤枉:“哪是我要甩掉你,而是这帮人不知咋回事,好像不愿带你一起走,我还喊叫了半天呢。”  低头见她手中那堆湿衣尚未拧干,弄得她一身水湿不算,滴下的水把自己身上也浸湿了,无月忙挪开身子皱眉道:“离我远点!自从被你粘上,蹭得我身上成天都是脏兮兮的,到了乾娘的老家,我可不能给她丢脸!对了,衣裳还没洗完吧?这么湿!”  情儿道:“刚洗完,只是尚未来得及拧干。”  无月拧起一件湿衣抖开,皱眉道:“你这就算洗完了?明明是一件白衣,你瞧瞧现在是什么颜色?”  情儿赧颜,嗫嚅着道:“我使劲儿洗过的,真的!只是洗不出来了。”  他无奈摇头,把身子挪出三尺之外,恨铁不成钢地喟然长叹:“看来以后只能给你买黑衣了,那样经脏一些!我郑重宣布,在你改掉邋遢习惯之前,往后睡觉不许靠在我身上,至少也得离我三尺!”  情儿瞪眼道:“不行,不靠着我睡不着!”  他拿出主人威风,瞪眼道:“这是命令!”  情儿毫不示弱地瞪着他,“不行就是不行!”  他气极败坏地道:“主人的命令你竟敢不听?”  情儿理直气壮地反驳:“是您自己放弃这个权利的,我当您是我爹,嗯~或者该说是乾爹,当爹的也不该肆意强迫女儿做她不愿之事。”  他顿时哑口无言,自己的确口口声声地放弃了这个权利,现在想讨回,看似晚了?  他气吼吼地大发牢骚:“我供你吃供你穿,完了还不听我的话,我看我不是你爹,我只是一个冤大头!”  她压根儿就懒得理他,对他反应如此迟钝感到惊讶,他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个冤大头?是的,她的确很想念爹,爹也的确是个读书人,文采并不输于当代有些所谓的书画大家,不然岂能写出被同行视为至尊经典、稀世奇珍的无上秘笈?只是并非无月所理解的那种书呆子罢了。  不过爹在她五六岁时就去世了,从那以后她已抛掉一切幻想,在随后的一两年里先后有五个人贩子在她为他们编织的发财梦的驱使下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过着好逸恶劳、衣食无忧的日子。  后来她觉得这些人贩子鄙陋不堪,令她生厌,而且她深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的道理,以她在这一行的身份地位,若真的被卖去做雏妓岂非令人笑掉大牙?再者无论她是否乐意、年纪多小或是否有那能耐,爹爹卸下的重担总归还是落到她的头上,一大帮人需要养活,可不能只顾着自己逍遥自在。  那段时间这一行越来越难做,大伙生计困难,她不能靠爹的老本度日,于是亲自出马,在两年时间里盯上豪富之家做了几桩大生意,然而世间没有绝对的无本买卖,她也付出一些代价,其间个别代价堪称惨痛,那种炼狱般的煎熬实在不堪回首!不过回报相当可观,总算靠自己也能支撑下去。  然后她回到爹当年发迹的溧阳小镇,在爹的墓碑前舔舐过一阵心灵创伤之后,她打算另钓一条可让自己安全无忧的大鱼。行骗多年,她的骗术可谓炉火纯青,深知这一行的第一要务乃是物色最佳被骗对象,毕竟并非人人都是那么好骗的。在这世道谈不上侠义心肠,生存是第一要务,她才不管对方是否良善之辈,通常乐善好施的巨富之家似乎更好得手些。  但前不久刚经历的惨烈教训,令她对任何男子都深怀戒心,特地订下一条首要原则,对方必须是女子。鱼饵扔出去后陆续有人上钩,但她只是骗了些吃喝便拉倒,过了一个多月都没遇上满意的。  直到那天,她一眼就看出路过的这位小姐钱多、心善,缺乏人生阅历和处世经验,看似还很有同情心,不用翻看爹留下的那本秘笈她也知道,这样的综合条件在秘笈的目标排行榜上至少排列前三,绝对是个最佳人选,便巴巴地找上了她,结果证明她的眼光一如既往地正确,她的终极目标是要把这位小姐培养成一个对她言听计从的跟班,把她当祖师爷一般供奉着。  他居然煞费苦心地想让她相信人性本恶,废话,这么浅显的道理在她四岁那年就明白了!唯一令她耿耿于怀的,乃是行走江湖多年自己也会看走眼,竟未看出“她”居然是个男子!  这一发现令她既懊恼又恐慌,违背了自己刚订下的原则不说,还严重玷污了自己在这一行中崇高的身份地位!为此她足足难过了好久,后来见他的确是个谦谦君子,才终于放下心来,不过总觉心有不甘、特想和他较劲。  更令她懊恼的是,在骗术秘笈上写得清清楚楚,这一行的最高境界乃是让人受骗于无影无形之中,最终明知上当也终生不悔;最大的忌讳是心不由己。以她在这一行积累起来的丰富经验,也是直到陷身于狼群的那天夜里,她才认识到人生除了填饱肚子,还有另外一种境界,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小骗子,他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行家……  脏小孩又挤了上来,无月伸手推开,又被她拱上来,如此反复……僵持七八个回合之后,他无奈地放弃了抵抗,清醒地认识到教育小孩绝非自己所长,往后这事儿或许交给灵缇来做最合适,只是不知人家……是否愿意?  森林和沼泽在眼前飞速倒退,壮汉们跨下的高头大马不时打着欢快的响鼻,哈出的白气不时地喷到他的脸上。他心情愉快,以朋友的口吻试图和赶车的壮汉搭讪,对方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一声不吭地策马而行,即便转头看他一眼,也是面无表情。  无月但觉无趣,转向情儿搭讪,然而小丫头似乎心情糟糕,也不太理他。他只好闭上嘴巴,也不知他们是打算将他直接送往乾娘的驻地,还是先到别的什么地方中转一下?  一路驰骋在荒山野岭之间,要走上好长一段路才能远远地看见一间小小的木屋,路面狭窄且崎岖不平,但这些马儿似乎走惯了山路,行来如履平地一般,轻快自如。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星罗棋布的大片沼泽地之间,一座山势平缓却一望无垠的大山拔地而起,山上茫茫苍苍、无边无际的黑森林之间,隐隐现出一座灰色城堡小小的轮廓,远远看起来跟叶赫堡差不多,只不过看似更加原始粗犷。  赶车的壮汉停下马车,竟回身将他的双手反绑,拿出一条黑布绑在他头上蒙住双眼!  他大吃一惊,急道:“你绑住我干嘛?快放开我!”  但听情儿尖叫一声:“你们要干嘛!”  言罢一双小手伸过来想替他解开绳索,风声飒然,似有人扑上来,随即听得情儿“啊”地一声,再不见有何动静,他急得唤了情儿两声,再无任何反应,似乎已被打晕?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混蛋!慕容格格是我乾娘,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我们,待见到乾娘,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随他怎么嚷嚷,依然没人理他,壮汉挥动马鞭的叭叭声响起,他感觉车身又开始晃动,显然已继续前行。他心中惊讶、郁闷加难过,难道那个猎人没跟他们说清楚我是谁么?否则以乾娘在辽东女真的声威,谁敢对我如此无礼?也罢,待到了地头,再好好跟他们解释清楚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再次停下,他被人挟在肋下走了一段路,随即被放在一层软绵绵的物事之上,接着手上的绳索和头上的黑布被解开。  他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待眼神能够聚焦看清东西时,壮汉已关上房门,随即传来咔嚓一声落锁的声音,门外脚步声响起,那人已扬长而去!  情儿不在屋里,也不知被弄到哪儿去了?这帮家伙野蛮得紧,但愿她别再像叶赫堡中那样闹得太凶,否则非吃苦头不可!  好半天也不见有何动静,难道一个前来问话的人都没有么?他心中一阵郁闷,抬眼四顾,这是一间木屋,木质原色的墙上挂满各种皮毛,其中以鹿皮和狍子皮最多,间杂着一两张熊皮和虎皮,木桌木椅木柜和木地板也都并未刷漆,露出原始的木纹,自己置身于一张低矮的木榻之上,身下是一大块鞣制好的皮毛,色泽鲜艳、手感柔软,也不知属于何种动物?  他暗自评估一番,这间木屋和叶赫堡中的那间相比,似乎差不到哪儿去,更别提那间臭烘烘的柴房了,看起来待遇还不算太差。当然了,比起他预想中的贵宾待遇、热烈欢迎以及热闹非凡的接风晚宴,却是天差地远!  直到天色渐暗,约莫掌灯时分,才听见门上哗啦啦一阵乱响,那是开锁的声音,随即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女人走进房门,身材高大健壮,圆圆的脸上泪痕隐现,有些苍白,把一个陶碗放在他身边,里面是一只白生生的猪肘,看似已煮熟,上面还放着一把带有牛皮手柄的牛角形小弯刀,刀刃部分约四寸长,看似用来切肉的。第177章 悲伤天伦  “请问大婶,您是……这是在哪儿?”他语无伦次地问道。  那个女人看看他,眼中露出茫然之色,摇了摇头,看来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他好一阵失望,好容易看见一个人,却无法用语言沟通,这种感觉真难受!  健壮妇人身后忽地闪出一条小小身影,定睛一看,正是情儿,手里还捧着一罐子肉!他不禁惊喜地道:“情儿,他们刚才把你弄哪儿去了?没为难你吧?”  情儿拱到他身边说道:“原本把我扔进一间柴房里,我醒来后跟他们拼命,才让我过来的。”  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在她看来这些蛮子比中原人好骗多了,哪需要拼命?唯一的障碍是语言不通,好在她的肢体语言非常丰富感人,在这个妇人打开房门送来食物之时,她轻而易举地骗得这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她当女儿一般搂在怀里百般抚慰,最后又好生生地把她带了过来。  女人怜惜地看了看情儿,依依不舍地出去锁好木门,又走了。  无月纳闷儿地道:“我咋感觉她看你的眼神儿好怪,倒似你认她做了乾娘?”  情儿啐道:“别胡说,我只有您这个乾爹,哪来的乾娘?”  无月道:“咦~死丫头,跟我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像个做女儿的么?少废话,赶快吃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情儿一如既往地道:“您先吃。”  无月不干:“一起吃,否则不认你这个义女!”  情儿道:“唉~您从小没娘,也怪可怜的,要不我做你乾娘也行。”  无月很不服气地道:“我可怜?我坐豪华大马车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垃圾堆里打滚呢!我娘可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就凭你也配,也不拿镜子照照。”  情儿一怔,似想发怒,随即眼珠子一转,反而笑道:“俗话说女大十八变,焉知我以后不会变成一个您所说的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您闭着眼睛往那个方向幻想一下,没准儿对我的态度就会向好的方向转变。”  无月很仔细地看了看她,不住摇头。  情儿说道:“闭眼。”  他噗嗤一笑:“我觉得没那必要。”  情儿瞪眼加重语气:“闭眼,展开幻想的翅膀!”看似牛脾气又要上来了。  他依言闭上双眼,姑且敷衍一下吧,稍等一会儿缓缓睁开。  情儿得意地道:“怎么样?是不是貂蝉的黛眉、西施的身段、昭君的瑶鼻和玉环的肌肤?”  他叹了口气,如实地把小雨的容貌和身材描述一番,这就是他张开幻想的双翅之后、所能得到的最佳结果。  情儿恼羞成怒地道:“您的想象力真差!难道不知米脂出美人么?我不管!您既然收留了我,就得对我负责!不让我做奴婢,做女儿或娘也成,总之一定要认我做您的其他什么亲人才行!”  他叹口气,说道:“那我还是做你的乾爹得了,直到被你气死拉倒!”一切又回到原点,没哪次拗得过她,懒得再跟她废话,赶紧吃肉。  那个女人离开木屋,兀自穿过院子进入一间放置着不少锅碗瓢盆的木屋,两个仆妇装扮的女子在里面忙碌着,锅里冒出缕缕水汽,显然是厨房。女人端起一碗肉,沿厢廊向北走去,厢廊尽头连着一排外观稍稍精致一些的木屋,共有九扇门,门外都带有原色木质栏杆,应该就是上房了。  女人推开正中间那道木门走了进去。这间屋比无月那间整整大出一倍,地上兽皮为毯,墙上也幔着各式兽皮,有白色的羊皮、灰中带点黑色的狼皮以及五彩斑斓的虎皮和豹皮,看起来目眩五色。  炕上摆着一张小小的炕桌,左侧的白袍少年衣饰上带有精致金边,神情倨傲,右侧的中年贵妇身穿鹿皮长裙、白貂坎肩,辫发盘髻,黄金头饰、珍珠耳坠和绿宝石项链摇来晃去的,闪闪发光。二人盘膝而坐,神情亲昵,状似母子。炕前一只火炉烧得正旺,上面一只陶制水壶里呼噜噜直响,壶口往外直喷蒸汽,也不知已烧开了多久。  女人将食物放上炕桌,转身提起水壶,往二人面前的碗里各自添上一些,随即侍立于贵妇人身边,侍候二人用餐。  贵妇人用小刀切下一小片白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漫不经心地道:“乌雅瑟,待会儿收了碗,你告诉厨房,往后别把肉煮得这么老,鲜味儿都没了。”  乌雅瑟恭敬地道:“喳!”  白袍少年抬头问道:“乌雅瑟,那小子在屋里还老实吧?”  乌雅瑟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答道:“他很规矩的,只是问了一些话,奴婢也听不懂。”  贵妇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看了看少年问道:“雅丹,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人?”  少年恭声答道:“额莫,到时根据商谈的情况再说吧。倒是您,可千万别露出风声,否则……”回头看了乌雅瑟一眼。  乌雅瑟退后几步,以免打扰主人的谈话。她远远地看着少年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自来到这个辽东女真部贵族之家为奴,已有二十二个年头,夫人没有生育,却又很想要孩子,便怂恿巴台老爷霸占了她。她为老爷共生下三个少爷和一个小姐,前两个少爷在幼年时便相继夭折,当时她好伤心。  她的孩子总是刚生下便被保姆抱走,她连抱一下、亲亲婴儿小脸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远远地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成为她的新主人。除了夜弥夫人,没人知道她是这四个孩子的母亲,已长大的两个孩子亲切地称呼夫人为额莫,对她则直呼其名。对雅丹而言,她只是一个可以任意支使和打骂的女奴,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一年前巴台老爷去世了,少爷巴台雅丹成为巴台家的新主人,却成天不务正业,和一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  夜弥夫人急着想抱孙子,对他的婚事没少操心,然而他恶名在外,那些贵族小姐们纷纷退避三舍,不愿答应巴台家的求亲。眼看着他已过了十二岁,婚事仍没有着落,而她那些儿子的年纪和他一般大的闺蜜,孙子都有了,被闺蜜们纷纷抱出来晒太阳,个个向她炫耀,看得她直眼馋。  于是,就像对待巴台老爷一般,她也顾不得是否门当户对,并不反对儿子跟女奴们乱来。  乌雅瑟为人谨慎、手脚勤快,逐渐得到夫人的赏识,后来把她留在身边侍候生活起居。两个多月前的一天夜里,雅丹外出做客喝醉了,回来后服侍他安歇时,他心里不痛快,把她痛打一顿。  她是个很守本分的女人,在她眼中雅丹只是她的老爷,从未把他看作自己的儿子,自然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她又能如何?  服侍二人吃完晚饭,她随夫人回到隔壁,陪她闲聊一阵。夫人习惯早睡,卸妆洗漱完毕便上炕睡了。乌雅瑟吹熄烛火,轻轻替夫人把门关好,又回到上房,她还得侍候小老爷。  雅丹靠在炕桌边喝酒,满屋子的酒味儿,从去年开始,酗酒打女人便成了他的生活习惯,只要闲来无事就要喝酒。就这会儿功夫他已喝得脸上通红,左腿盘在炕上,右脚吊在炕头下来会晃荡,一付百无聊赖、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这是各种欲念都得到满足的表现。  然而他也有烦恼,在他学会如何持家理财之前老爷就撒手归西,他除了吃喝玩乐啥都不懂,额莫也不是一个擅长居家过日子的人,在衣饰打扮上大手大脚,家里渐渐有些入不敷出。已有几年没打仗,沙尔堡中属下旗兵们的弯刀都已开始生锈,这更加剧了他的窘境。  眼下倒是有个机会,然而却非常冒险,他心烦意乱地灌下一大口酒,酒劲儿冲头的感觉令他亢奋,乜斜着醉眼看了看正在为他用热水温酒的乌雅瑟,抬起右腿猛踹过去,骂道:“贱婢,咋啰嗦这么半天才过来?害老子喝了半天的冷酒!过来!”  乌雅瑟有些胆怯地走到炕边。雅丹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上身摁在炕上,右手左右开弓痛打耳光,怒火冲天地道:“好!老子不踢肚子,就打烂你这张脸,免得你去勾引别的男人!”  乌雅瑟哭道:“这家里除了您,我就很少出去见到别的男人,怎么勾引啊?呜呜呜……”  雅丹怒道:“今天来的那个小子听说可是个小白脸,你一定看上他了吧?哼哼!”  乌雅瑟委屈地道:“老爷,我可是一向对您忠心耿耿,您为啥总要怀疑我?既然如此,您派别人去服侍他得了!”第178章 她的气息  雅丹往她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呸!但凡我还能找到别的完全信得过的人,还会派你这么个骚货去么?”  乌雅瑟申辩道:“您总该信得过夫人吧?”  雅丹顺手又重重地扇她一记耳光,怒斥道:“贱婢,难道我还能让额莫去侍候人?老子打死你!”  无月百无聊赖地坐在炕头上,他已躺得头疼脑涨,不能再躺了。他直愣愣地盯着门下面那条缝隙,这间木屋里没窗户,屋顶也捂得严严实实,他感受外面世界的唯一渠道就是这道门缝了。  门缝儿很窄,在白天会现出一条光亮的丝线,他已盯着看了很久,看着亮线变暗、隐去,又变亮,接着又来了一个循环,他至少知道,已经过去两天了。每当他看见那条亮线中出现一段移动的暗影,从左到右或从右到左,那是有人在外面活动,他心里便会涌起一丝希望,他们一定是发觉弄错了,来向我道歉,恭恭敬敬地把我送到乾娘身边!  然而他很失望,这样的场景从未出现。另外,亮线中会很有规律地出现一段越来越宽的暗影,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最后停在门外,开锁,门吱呀一声打开,然后出现那个高大丰满的女人,给他和情儿送来食物和饮水,把上次留下的空碗带走,满脸慈爱地打量情儿一番,从无例外。  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有一丝他很熟悉的气息,在冰冷的灌木丛中,从他被抱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一刻起,他便牢牢地记住了这股带点少女幽香的气息,从此这股气息便与亲切、关怀、温馨、依赖和缱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还在他很小的时候,只要感觉到这股气息扑面而来,他闭上眼睛都能知道,一定是北风姊姊来了!  当然反过来似乎也一样,每次捉迷藏北风姊姊蒙住眼睛在一群孩子里捉住他的时候,总能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已有很长时间未嗅到这种气息,令他觉得无法适应、心无所倚,或许,他就是为了追寻这一缕气息才不远万里地赶来此地吧?  这样的气息,未曾想竟会在此地出现,难道她竟和北风姊姊有什么关系么?这一发现令他万分激动!  他千方百计地和她搭讪,语言不通,他就连比带划地向她示意,希望让她知道,他和北风姊姊的关系有多么亲密,让她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好转达给她的主人。然而女人始终一言不发,无论他比划得多么起劲儿,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情儿那脏兮兮的小脸,似乎看他一眼便会被传染上瘟疫!  情儿跟她比划半天似乎也没用。  最后随着咣当一声锁门的巨响,宣告他的所有努力全部白费,将无情的打击和深深的绝望关死在屋里。他实在弄不明白,喜欢吃同样的食物、穿同样服装的人,对他的态度咋会差距那么大?他成天除了吃就是睡,因一路逃亡、风吹日晒而变得愈发瘦削的身子,倒是被养得白白胖胖,尖削的下巴也圆润许多。  情儿显得比他愉快多了,这种吃饱就睡、睡醒又吃的日子似乎令她非常满意,胃口好得吓人,可就是不见长肉,令他很是奇怪,依然又黑又瘦的小炭头一个,居然还有脸说米脂出美人,什么昭君、貂蝉之类的,见鬼去吧,小雨都比她体面得多!  唉~其实长得不好也没啥,小雨不就挺不错么?可惜,这辈子怕难再见到她啦!  他好希望身上多出的肥肉全长到右脚的断骨上面去,那样他就可以起身活动了。这几天他看腻了门缝和那几样木制家具,开始研究屋顶是否牢靠?有没有机会从屋顶逃出去?然而右脚上的断骨没长好,一切都是空想!  对情儿他压根儿就未指望过,瞧她那付滋润模样,别人就是大开房门恭迎她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丝毫兴趣,更别说逃了。  夜幕降临,上房中又传来乌雅瑟的阵阵惨叫。夜弥夫人在自己房里并非没听见,她也很同情乌雅瑟,但自从儿子接掌沙尔堡,成为巴台家的新主人,她便没有权利再去管他,当然她更不会傻到去向雅丹说明,乌雅瑟实际上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雅丹又喝得醉醺醺地,每到这种时候,他打女人似乎更加有劲儿,打得也更加亢奋。  房门忽然被一脚踹飞,咣当哗啦一阵乱响,砸烂不少家具!  一条白影上前,一把拉开已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乌雅瑟,继而蓝影一闪,顿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乌雅瑟听得肝胆欲裂,忙抬眼看去,却是她原先的主人慕容格格家的大小姐、前些日子在老寨大出风头的齐天格格!雅丹被她老鹰抓小鸡般拧在空中,正拳打脚踢地一顿痛殴!  齐天格格勇夺女真第一勇士的场面,她可是随侍在雅丹老爷和夜弥夫人身旁亲眼目睹的,雅丹哪能承受得住她的拳脚?当下赶紧挣脱北风的拉拽,上前扑倒在大小姐脚下,抱住她的双腿央求道:“求求大小姐,请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周韵随手将雅丹像死狗一般扔到屋角,黛眉紧蹙地道:“他这样欺负你,你还护着他,可是有毛病么?”  乌雅瑟有口难言,只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恳求不已。经历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雅丹此刻才有机会看向来人,不禁亡魂大冒!他一向最怕北风,每次来都要教训他一番,慕容格格家的大小姐就更不用说了!  他只想尽快逃开,然而被揍得太惨,根本动弹不得,只好躺在地上装死!  周韵看得来气,怒吼道:“想装死是么?老子来帮你一把,让你不用再装!”作势又想冲上前。  这时夜弥夫人也匆匆赶来,跪在她面前哭求不已。周韵也不为已甚,看着她将雅丹小心翼翼地扶了出去。  雅丹出门之前,尚未忘记恶狠狠地瞪了乌雅瑟一眼。她自然明白雅丹老爷眼中的含义。  乌雅瑟心下稍安,被北风拉到床边坐下,很是气愤地说道:“额莫,雅丹怎么老是死性不改?我也不知教训过他多少次,他居然还是这样对您!我真的好想告诉他,您就是他的额莫!”  乌雅瑟忙捂住北风的嘴,急道:“好丫头,千万别!永远不要忘了咱们的身份!”  她心中很是感概,亲生的子女不认得自己,不是亲生的反倒叫她额莫,待她如母。  她双手捧起北风的脸,轻轻地摩挲着,一脸关切地道:“丫头,你怎么瘦成这样啦?出了什么事?谢谢你来看我!”  这丫头是她从叶赫部一路抱来的,又一手把她抚养到六岁,是喝她的乳汁长大的。她和北风之间虽非亲生,却情同母女,这丫头对她很是贴心。  北风轻声说道:“我没事,养一阵就好了,倒是您,可要保重身子哦!”  沙尔堡原本属于夫人旗下,她幼年时期便被寄养在这里,巴台家后来被夫人的堂弟、与夫人面和心不和的尚明所收买,加上与慕容领地相距遥远,关系渐渐疏远,但情面还是在的,她和养母之间的感情更是无法斩断。  前些日子她在阿城如同囚犯般被贞雯盯得死死,大小姐但凡有空也会亲自来盯着她。  除了睡觉,大小姐就没有片刻能坐下来安静会儿,坐马桶也跟杀敌一般、眨眼间即可解决战斗,肠胃之好无人可及!害得夫人专为大小姐准备一些厚重结实的铁制马桶,即便这样要不了两天就被弄得变形,只好换新的。那条蓝影成天在她身边倏突来去,晃得她眼睛都花了,她待得既难受又无聊,加上思念无月难以排遣,便想来沙尔堡探望养母。  大小姐不放心,决定亲自陪她乘雕一同前来,唉~一路上也得不到片刻安宁,即便在高空中大小姐也没变得安分一点,在相距数丈的两头雕背上掠过来、窜过去的,说是要动态修炼轻功,每次窜过来的势头又快又猛,好几次差点把她撞下雕背,幸而被大小姐牢牢抓住,无月如此活泼好动,就是受到她的影响。  乌雅瑟虽不知被关在小木屋里的那个少年是谁,但从雅丹口中,得知他是一个重要人质,可以换来很多财宝,而且和慕容格格有所关联,她一心想把此事告诉北风,然而想想雅丹临去时那双恶狠狠的目光,她又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啊,甚至还不仅如此!  夜间北风和养母照例抵足而眠,方便聊些私话。乌雅瑟仔细看看她脸上,问道:“我瞧得出,你这次来很不开心,跟往常来时完全不一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北风倏地哽咽道:“无月不见了!呜呜呜~若再也见不着他,往后我怎么办啊?”  乌雅瑟惊讶地道:“他不是一直跟在夫人和你身边的吗?好生生地咋会不见?”第179章 撕心裂肺  北风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往后有空再聊,倒是您,留在这儿老被雅丹那混蛋欺负,我真是不放心,这次来就是想接额莫走的。”  依她之意,很想留下来多住上几天的,她心中有很多烦恼,有些话,唯有在养母面前才说得出口,连无月都不行。另外她这次来,便是想把养母接走,也好尽些孝心,见到雅丹的暴行之后,这个念头更加坚定。  然而乌雅瑟怎么舍得离开?连连摇头道:“丫头,谢谢你这么有心,可雅丹在这儿,我肚里又有了他的孩子,你说我怎能离开?”  北风大怒:“那个畜生!他怎能这样对您!”言罢想起身冲出去找那家伙算账。  乌雅瑟忙拉住她,急急地道:“丫头别!一切都是额莫愿意的,与他无关!”  北风惊讶不已,可瞧瞧额莫脸上焦急关切之色,又不得不信,说道:“怎会这样?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乌雅瑟道:“身为奴隶,这一切都是命,额莫没有选择的权力。丫头,你每次来跟额莫说得最多的就是那个无月,我虽未见过他,可额莫看得出,你对他一往情深,他若想要你的身子,你会不给么?”  北风摇摇头,虽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但凡无月想要的,无论是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他。  乌雅瑟幽幽地道:“他是你的主子,某种程度上也可说是你的孩子,雅丹对我来说也是,我对他的感情与你对无月的感情是一样的,我很爱他,无论是作为我的孩子还是我的男人。”  北风想想,自己对无月的感情,跟额莫对雅丹还真有许多相似之处,不过也只是相似而已,忙道:“可他如此虐待您啊!”  乌雅瑟说道:“假如你成了无月的女人之后,他也像雅丹对我那样对待你,你会离开他么?”  北风摇头道:“无月是天下最好最可爱的孩子,很恋我的,绝不会那样对我!”  乌雅瑟喃喃地道:“在额莫眼中雅丹老爷也是最好最可爱的,我只是说假如,你会怎样?”  北风默然,或许是自幼言传身教,她发觉自己实在很像养母,劝人容易,同样的事落到自己头上,想法也没啥两样。所以无论她怎样劝说,自己都不够理直气壮,自然一点效果也无。  甚至她想多住几天的想法也没能实现,因为大小姐这些日子里正加紧训练第二暴龙军,征服瓦尔喀部的战争如箭在弦,她必须争分夺秒!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但听房门砰地一声巨响,被人撞开,乌雅瑟吓了一跳,以为来了强盗!  但见大小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把北风拧下床来、三两下把她轰醒,北风还想在养母身边多躺会儿,央求道:“大小姐,天尚未亮,让小婢再躺会儿行么?”  大小姐急道:“不行!时间紧迫!”  不由分说,将她塞上侯在门外的雕背上,在巨雕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脚,巨雕吃痛、冲天而起,连和养母依依惜别的时间都不给她。  大小姐御雕很快追了上来,超到她前面,不时向她挥手催她快点。想起养母的遭遇,北风脑海中的自己渐渐成了养母的模样,前方身为正室的大小姐则幻化为夜弥夫人,若大小姐将来也没生育,自己和无月的孩子是否也得归她,就像雅丹和雅琪一样?  无月正在小木屋里闷头大睡,他倒是很希望有人来吵醒他,可惜没有。等他醒来睁开眼,屋里屋外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安静得令他心慌,情儿也还是比他先一步醒来,依然傻傻地看着他,也不知是否又在想她爹?  他习惯性地转头看看那条门缝,是一条亮线,他知道,又是一天过去了。  他坐起身来,看着那条门缝发呆,直到亮线中间又出现一道暗影,通过门缝透进来的亮光,他估算出此刻大约该是巳时,比每天暗影的第一次出现晚了一个时辰,此刻这段暗影在越变越长的同时,还在不断地左右摇晃,脚步声也沉重一些,来的似乎不是那个女人。  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两个壮汉匆匆走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他双手反绑,头上缠一条黑布蒙住双眼,架起他出门而去。这次没听见情儿惊叫,似乎舒服日子过惯了,她已经认命?  走了一会儿,他默数了一下,大概百步左右,他被壮汉放了下来,马匹打出的响鼻和马蹄在地面磨蹭的声音告诉他,这是在一辆马车上。一个小小的身子靠了过来,不用说,那是情儿。  车边一个少年就像喝醉了酒,大着舌头在说话,又像缺了几颗门牙,说话直漏风,听起来有气无力,不时地哎哟一声,似乎受伤不轻。他一个字也听不懂,身边一个壮汉不时地答道:“喳!”  随即又响起一个少女说话的声音,音调越拔越高,少年不时地插上一句话,二人似在吵架,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一个妇人的话音,少女的话声越来越高亢,尖锐刺耳,却渐行渐远,状似妇人已将少女劝走,终至不闻。  继而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起,越来越急,车身摇晃颠簸起来,他忙伸手四处摸了一下,找到一块木板抓住,免得右脚在车上扫来扫去地碰到断骨。  他暗自琢磨,这些人终于还是决定将我送往慕容领地么?可为何仍要蒙上我的眼睛?是怕我知道是谁干的,怕我向慕容格格告状么?  旅途枯燥而无聊,除了有节奏的马蹄声,偶尔不远处会响起鸟儿扑腾沉重翅膀的声音,那边一定是一片沼泽;时而松涛阵阵,伴随着不少鸟儿杂乱无章的啾啾鸣叫,眼下正是早春,鸟儿们求偶的季节,难怪那些雄鸟会叫得那么夸张,他便知道,马车正经过一片森林。  身旁的高头大马不时地打着响鼻,热呼呼地喷到他的脸上,脑海中浮现出森林和沼泽在身旁不断倒退的景象,耳中听到的各种声音有点似曾相识,和来时没有什么区别,难道这儿的路都象这样大同小异么?但也太相似了吧?  根据马车的颠簸程度和转弯情况,综合耳朵听到的各种声音,他凭记忆猜测着周边的景象,然后预测待会儿该左转弯了,结果还真被他猜中!  他心里一阵紧张,又试了五次,居然猜中四次!  虽然被蒙住了双眼,但眼睛仍能感受到光线的强弱,此刻大约是正午时分,他转头四顾,朝向左上方时黑布上泛现出一片红光,那应该是正南方,他不禁大惊失色!  马车竟是一路向西行驶,眼下走的岂非正是来时的路?马车以这样的速度跑下去,大约在天黑时便可赶到叶赫部和辽东女真的边界地带,李天秀带着绣衣阁和飞鹰门中的大批高手肯定还守在那儿!  这帮女真壮汉到底想干什么?  心念未已,但听嘚嘚马蹄声中传来咚地一声,似有重物坠地,随即响起情儿“哇”地痛叫之声!  他大吃一惊,忙叫道:“情儿!你怎么啦?”  但听她嘶声哭喊道:“你们为何要扔下我?等等我啊!呜呜呜~”哭声中带着急促的喘息,似乎正拼命地追赶马车。  无月连声大叫停车,可一点效果也无,只好焦急地喊道:“情儿,你要小心呀!我会来找你的!”  她哭叫道:“公子等等我!您答应过,绝不抛下我的!”  最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之声:“你们这些坏人,咋这么狠心……呜呜呜!干嘛要把我们分开!啊啊~”  可无论她如何竭尽全力地追赶,那阵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依然渐行渐远,终至不闻。  无月心下戚然,然而想想前路自己凶多吉少,情儿被遗弃在如此荒山野岭固然孤苦无依,很不安全,可她跟在自己身边马上就会遇上更大的危险,只能喃喃自语地祈祷:“情儿,你要好好保重,只要我还有命在,就一定会来找你的。我答应过不会抛下你,绝不食言……”  行行复行行,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光线渐渐黯淡下来,终至变得跟他眼前的黑布一样漆黑,随即感觉有红光不时地在眼前晃动,大约是有人点燃了火把。  依据心中的记忆,当马车一路盘旋上行,来到一处他认为比较理想的地方时,他叫唤着、挣扎着,做出肚子饿了的表示,壮汉们大约也不想饿坏了他,便停下来打尖。  在伸到他嘴边的一只手中,他胡乱地啃了几口肉干,装出一副饥不择食的模样,故意在那人的手上重重地咬了一口。耳中顿时传来一声惨叫,随即他重重地挨了几个耳光,肋下被狠踹了几脚,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壮汉一边打,一边叽里咕噜地大声说着什么,他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在骂他。然而付出了代价也有回报,壮汉解开了他手上的牛筋绳,往他手中塞了一块肉干,让他自己拿着吃。  三两下啃完肉干,招手要来水壶喝了几口,他便连说带比划,使出浑身解数向壮汉示意,他要解手。一个壮汉提起他走了二十来步,把他放下,他右脚断骨尚未长好,没法蹲在地上,只能背对壮汉,跪着分开双腿,解下裤儿开始大便,这段时间他都是这样的。第180章 铤而走险  这原本在他的计划之内,自然是真的,接连几个响屁之后,伴随着噗~噗~噗的声音,阵阵臭气弥漫开来。他不习惯当地的饮食,又没法活动,最近严重消化不良,那个臭啊!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赶紧用手捂住鼻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个壮汉果然受不住恶臭,往后退出老远。无月捂住鼻子的右手缓缓上移,将右眼上的黑布缓缓往上推开。眼睛被蒙住久了,视线很模糊,眨眨眼聚焦之后,发现天果然已经黑了。  幽暗的月光下,眼前的景物虽然模糊,但他仍能分辨出,这个地点跟他预计的毫无二致!尤其幸运的是,他此刻的位置离悬崖边不远,他目测了一下,大约只有三四步的距离。  他清楚地记得,小方送走他时,驾牛车曾经过这座位于叶赫堡东部的大黑山区,这地方就在大黑山东麓山腰处,悬崖下面远远地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正是他见过的那道深谷激流。此刻山顶积雪正在融化,水量充沛,激流由高处倾泻而下,气势磅礴,沿着幽深峡谷一直冲向大黑山南麓,最后汇入黑河之中。  这是一道陡峭的悬崖,滚下去有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然而毫无疑问,那位李大人肯定就在西边山坡下等着他呢!这已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仆倒在地,手脚并用,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爬去!  身后的壮汉未曾料到他竟想跳崖自杀,一声惊呼,迅速向他追来,然而为时已晚,他已抱头团身地滚下悬崖!  耳边呼呼风声突起,向下滚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时有树干和岩石之类猛地撞上他暴露在外的腰背、腿上和肩头,疼得他筋骨欲散!  瞥眼间,一团黑影飞快扑来,越来越大,他控制不住下坠之势,无法避开,紧接着砰地一声闷响,他眼前一黑,结束了这段痛苦的经历!  或许,一同结束的,还有他的年轻生命?  ***    ***    ***    ***  盘山路上,沙尔堡那伙彪悍的女真猎人一下子傻了眼,齐齐奔到悬崖边往下看去,幽深夜色下,那个少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领头的中年壮汉急得直跳脚,咆哮一声:“亚布,你个王八蛋!!”上前按住守在悬崖边那位壮汉就是一顿暴打!  人质没了,他没法换回财宝回去向雅丹老爷交差,这且不说,作为头目,这个少年的身份他是知道的,若被少年侥幸脱逃,跑回去告状,沙尔堡将面临灭顶之灾!若真是那样,他即便有十颗脑袋,也不够雅丹老爷砍的!  他手下那帮家伙也落井下石,上前一阵拳打脚踢,把亚布打得鼻青脸肿,若非常年进山狩猎,练得一身铜筋铁骨,照这种打法,他应该站都站不起来了。  亚布大声哀求道:“海格大人,请手下留情啊!刚才我听见哗地一声大响,那小子应该是掉进溪流中去了,咱们只要设法捞到尸体,也可拿去换财宝啊!”  海格想想也对,时间紧迫,啥时候不能收拾这笨蛋?他带领手下急急上马,策马往山下疾驰而去,力争在南坡下的黑河入口处截住那个少年,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  这条山路并非沿峡谷而行,峡谷悬崖上许多地方无法通行,海格等人只能沿崎岖山路原路向东返回,下山后再一路穿越森林和沼泽地带,绕向大黑山南麓。  经过这一番疾奔,待来到南麓下的谷口,已是将近一个时辰过去,途中休息时间很短,个个跑得人困马乏。此时夜色已深,海格命人点起火把,把手下分成两拨,一拨往下沿黑河岸边搜索,他自己带一拨人步行进入峡谷,沿激流向上搜,人手一根木杆,在水中来回拨弄。  亚布被分配到沿河边搜索这伙人之中,找得比谁都积极,若是找不到人,他的脑袋铁定搬家。  黑河很长,月光下就像一条磷光闪闪的蜿蜒长蛇,一直通往百多里外的大黑河,但河道平均仅有四五丈宽,河水也不太深,许多河段都可以纵马踏水过河。  此刻他正骑马踏着河水缓步而行,十余支火把将水面照得火红一片,河水清澈见底,若是有人,他应该能看得见,唯独那些河道转折和水草丛生之处,他得特别留意,必得伸出长杆去搅动一番。  往下游搜出好几里地,依然一无所见,他很是心慌。前方蹄声嘚嘚,似乎有人策马而行。他唿哨一声,带领大伙猛追过去,那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咋地,并未逃跑,见他们追近,反而勒住马缰,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火把照耀下,竟是一位圆脸大眼睛的姑娘,看服饰该是叶赫部西边草原上的牧民。  亚布冷冷地喝道:“你是谁?一个姑娘家,为何深夜独自四处游荡?”  那位姑娘渐渐镇定下来,这话她倒是听得懂,答道:“我家亲戚有一群马儿不见了,全家人正分开来四处寻找,一共十六匹,其中有五匹小马驹,不知各位大哥见到过没有?能不能帮忙找一下?求求各位大哥啦!”言来一脸焦急之色。  亚布自己还烦心着呢,美女固然可爱,若在平时他一定乐意做一位护花使者,可眼下性命重要,哪有心思帮她找马?  叶赫部西边邻近的草原上,由北往南分别有喀尔喀、插汉和朵颜三大部落,和女真使用类似的语言,只是口音不尽相同,由她的口音,他有些拿不准是哪个部落的,便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属于那支部落?”  圆脸姑娘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叫哈日娜,朵颜部的,但亲戚在插汉部。”  亚布点点头,插汉部倒是离此地不远,往西穿过叶赫部南边就是,便说道:“咱们倒是很愿意帮忙,不过眼下咱也正急着找人,不知姑娘刚才见到过一位白袍少年没有?”  哈日娜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连连摇头道:“没见过。今晚跑这么远的路,除了你们,没有见到其他任何人。”  亚布有些讨好地说道:“我叫巴台亚布,沙尔堡领主的堂兄,欢迎姑娘来堡里玩儿,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到姑娘家去做客。眼下咱们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他身后那帮家伙一阵起哄,簇拥着他继续往下游搜寻。仗着是雅丹的堂兄,平时他作威作福惯了,这帮弟兄对他敢怒而不敢言,刚才竟借着海格的威风把他胖揍一顿,现在身上还疼,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他一心想找机会报复,可法不责众,加上眼下找到那个少年比什么都重要,报仇之事且等以后再说了。  哈日娜策马在附近缓缓兜着圈子,直到亚布等人渐行渐远、消失不见,她才策马过河,往西走出数十丈后跳下马来,在地上掀开一堆牧草,下面有个浅浅的土坑,现出一个衣衫破烂不堪、浑身湿透且血肉模糊的人体,月光下满脸血污,已看不出面目。  她脱下长袍裹住他的身子,费力地将他抱上马背,趴伏在马鞍之前,随即她翻身上马,右手抱住他,左手握缰,往西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一口气跑出十余里地之后,她才稍稍松口气,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终忍不住潸然泪下,肩头剧烈耸动,抽泣不已!他脸色铁青,已探不出是否还有呼吸,浑身冻得象一根冰坨坨,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几乎已不成人形,也不知骨头又断了几根?能保得一丝心跳,已是奇迹中的奇迹!  哈日娜带着他星夜兼程,于天亮前赶到插汉部以南十余里处,在天坑附近找到位于陡坡之上、隐藏在藤蔓和杂草丛生的那个洞口。她跳下马,将无月小心翼翼抱下来,拨开藤蔓将他放进洞中,卸下所有马具,将马赶走自个去吃草,随后拖着马具藏进洞中,回身将藤蔓重新掩上。  他的伤势实在严重,能否活过来她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已没法继续赶路,她只能找地方先把他藏起来,且看看伤势再说。  她身为草原姑娘,多少都懂些草药的特性,沿途她采集了一些,背负无月在洞中摸黑前行,经过五六个转折,估计已深入洞中数十丈,她才放下他的身子,燃起一堆篝火,将他的身子烤热,然后解下破烂衣衫,给他身上的伤口敷上嚼烂的草药。  然而她不懂如何检查断骨,更不懂如何接骨,实在不行,只好冒险带他赶回朵颜部,找老吐班设法救治了。  料理完毕之后,她将长袍盖在他身上,手持火把一路向下,走向山洞深处,有些地方比较狭窄,她只能爬过去,过了那个岔道之后不远,地势转而变成略微倾斜向上,那条地下暗渠依然还有浅浅的水流在缓缓流淌。  她取出皮囊盛满水,回到无月身边,清理他身上和脸上的血污,足足来回五趟之后,她才取来足够的清水将血迹完全擦净。经过一夜的折腾,此刻她已是筋疲力尽,躺倒在无月身边,轻轻揽住他的身子,胸膛之间贴得很紧,心窝贴着心窝,她得随时感觉他是否还有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