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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自在行》66-70 节

fu44.com2014-08-31 14:27:13绝品邪少

正文第066章 龙蛇混杂  走出川南赌坊,元越泽于侯文卿才发觉太阳早已西下,一轮圆月正挂中天。  二人几乎都没有说话,只是边走边欣赏成都的风土人情。  时近中秋,城南商业区的大街上,入目皆是数之不尽的花灯,有些挂在店铺居所的宅门外,有些则拿在行人的手上,小孩联群结队的提灯嬉闹,款式应有尽有,奇巧多姿,辉煌炫目。  女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羌族少女的华衣丽服更充满异地风情,娇笑玩乐声此起彼伏,溢满店铺林立的城门大道。在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鞭炮声响不绝,处处青烟弥漫,充满节日的气氛。许多羌族少女手牵手,娇笑着在二人身旁走过,见到元越泽粗犷的仪容和轩伟的身材,均秀目发亮,秋波频送。  元越泽只是报以淡淡的微笑,随后抬头望往被烟火夺去少许光采的明月,心中涌起对家中娇妻们的强烈思念。  侯文卿亦心有感触,如不是遇到宋师道,她的人生很可能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鼎沸炽热的佳节气氛中,她心中涌起亲切的感觉。整个人仿佛给卷进这洋溢对生命热恋灯影烛光的城市去,随肩摩踵接的人潮缓缓移动。层楼复阁,立于两旁,无不张灯结彩,大开中门,任人赏乐。更有大户人家请来乐师优伶,表演助兴,欢欣靡曼,有种穷朝极夕,颠迷昏醉的不真实感觉。  二人一路走向城西。  成都的街道左曲右折,令人眼花缭乱,出了名的混乱,除了从皇城各门通罗城十门的主要街道是东西向、南北向外,其他地区的街道多斜行曲折,错综复杂,因势而成。元越泽树年前来游历成都时却被那色胚所打扰,最终一家人只在成都呆了一晚,实际上他对成都还是很陌生的。好在侯文卿似是对道路极为熟悉,在她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一处荒废了的民房瓦顶,于屋脊处坐下。  城西乃是少城,与城南连成一片,是为商业区,开店列铺,商业繁盛,设有盐铁官收盐铁税,市官管理市场,主收商业税。好在此刻人们都将热情投入到节日的喜庆中去,所以再仔细检查一番,发觉谈话不会被人偷听后,元越泽才放下心来。  接着,元越泽将分别后近半月路上所发生的事情,以及今天跟踪尤鸟倦二人,最终跟丢的消息全部说给侯文卿听。  侯文卿听后,沉默半晌道:“我与师道昨日刚到这里,成都城内现下暗潮涌动,关中的李唐有齐王李元吉和平阳公主李秀宁于数日前到达成都。他们此行目的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得到的。再家上你说的尤鸟倦,丁九重也在这个时间来到成都,目的虽不清楚,想来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元越泽点了点头:“下次碰到尤鸟倦他二人时,我必杀掉他们。至于李唐,无非就是招揽巴蜀归降罢了,但李世民虽在朝中受太子党打压,可此时他携大胜西秦的余威,怎么说都该派他来这里,哪里轮得到李元吉?”  侯文卿显然对这些政治上的东西不太了解,只有答道:“这些我就不清楚了。两年前我离开师门下山后,调查清香家与霍家的关系后,就开始着力布置许多消息据点在巴陵与成都,这些消息自然是他们打探到的。”  元越泽暗忖怪不得她对成都这么熟悉。  侯文卿见元越泽没开口,以为他在担心,便安慰道:“师道那边如果不出意外,他将很快就将宋伯父的信送往独尊堡,你放心吧,李唐不回轻易得到巴蜀的。”  元越泽摇头道:“这些事情还不到我来担心,嫂子刚刚为何阻止我大赢霍青桥或者干掉他?”  侯文卿微微一笑道:“杀他并不难,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正着力调查他们内部的消息,比如他们的钱财都藏在哪里,他们买卖人口的机密帐本又在何处。我要先将他们他们的黑心钱全部收回,再让他们的罪行最终为天下人所知道,使香家,霍家遗臭万年。而且,我最近得到消息,香家与霍家背后似乎有着一个很强的势力在支持着,你该记得我们临走出赌坊时,霍青桥那恶毒的眼神吧,他该是自信有把握报复我们。”  元越泽垂头不语。  在他的劝说下,祝玉妍早在三年前就于香家彻底划清界限。从前因为祝玉妍一心使魔门君临天下,为了达到目的,就必须借助香家的才力与物力,而香家也可以借助阴癸派的庇护,在江湖上混得很开。但这种利益结合解散后,还会有哪个有势力的人去帮助香家?  他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不想,这是元越泽的个人原则。  他对霍青桥会报复他一事没有半分担忧,甚至还盼望着背后支撑霍家的人来找他麻烦,也好让他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  仰天望上那一轮皎洁的圆月,元越泽渭然道:“我突然想起三百多年后的一位词人所作的词。”  侯文卿道:“我听师道也说过一些,你想到的也说来听听嘛。”  元越泽眯起双眼,缓缓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各有所思的沉默许久,侯文卿率先起身道:“这个词人真是才华横溢,好了,我要回太城那所民房了,晚些时候师道应该会到你住的客栈找你。”  为掩人耳目,他们都要分开居住。  元越泽点了点头,侯文卿离去。  半晌后,元越泽亦起身走向自己订了房间的客栈。  一路上人声鼎沸,热闹异常,转进一条交错的大街,情况更是热闹,在锣鼓暄天之下,有人在车马道上舞着灯龙贺节,行人道上挤满围观的人,气氛热烈。中秋之前的气氛就已经如此,那么明晚的情景恐怕会比现在热闹数倍。  来到一家面食店门前,只见此店大开中门,在台上摆满糕饼,店伙计正在忙着招待游逛灯会的群众。此时灯会正值精采热闹之时,大群穿上民族服饰的彝族男女约有百多人,齐集街上表演歌舞助兴,暄天的鼓音歌乐。  元越泽来到店铺前,扔出一钉银子到伙计手上,顺手拿起一个月饼,大嚼一囗,发觉入口酥脆松软,甜咸可囗,火腿香味突出,油而不腻,堪称极品,于是点头赞道:“不用找了。恩,味道还不错。”  店伙计见这么一大锭银子到了自己手上,忙不迭地赔笑道:“这是云腿月饼,非常道地,客官您请随便享用。”  元越泽点了点头道:“怎么还没到中秋,就已经这么热闹了?”  伙计忙得差不多了,便来搭口道:“客官该不是成都人吧,虽然明日方是中秋,但此次灯会是由独尊堡、川帮和巴盟三方联合主办,会持续三天呢!”  元越泽笑了一下,暗道这三大势力表面是与众同乐,其实却是要对外间显示他们的团结吧!  转身望向对街的一座雄伟寺观,看得有些入迷。  “啊!”  一声熟悉的轻呼声,由元越泽背后传来。  元越泽身形微颤,回头望去。  独尊堡位于成都北郊万岁池南岸,坐南朝北,仿似一座规模缩小的皇城。全堡以石砖砌成,予人固若金汤的气象。  宋师道站在横跨护堡河吊桥的一端,仰天望月。  一个时辰前,他告别真言大师,走出大石寺。虽未真的练过岳山遗卷上的‘换日大法’,但他却有脱胎换骨的感觉。甚至元越泽告诉他的半部‘日月丽天大法’,他也可以凭自己的智慧,补充出下半部,当然,这下半部并不一定会与燕飞所用的相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宋师道的下半部却是最适合他自己的。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他辞别真言大师,步出大石寺门的一刻,他已身兼佛、道两家至高无上的心法,奠定他日后在中原除寇仲、徐子陵外再无人可以比拟的大宗师地位。  至于元越泽一家则因他们非人非神的变态身体,暂时不被划在‘正常人’的行列里。  宋师道此行学武的最大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亲自把宋缺的信,交到解晖手中。他刚刚也路上也听到有人说李唐齐王与平阳公主到来一事,所以没有赶回去与侯文卿见面,而是第一时间来见解晖。  “二公子大驾光临,实是我独尊堡的荣幸,请这边走,堡主有请。”  一把柔和的声音,将宋师道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来者是个衣服华丽的锦衣大汉,年纪四十许间,恭谨有礼。  宋师道拱手回礼,微笑道:“先生如何称呼?”  大汉恭敬道:“小人是管家方益民,二公子折煞小人了,叫我益民就可以。”  宋师道一向以温文儒雅著称,最近一年来更是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对其侠肝义胆推崇者不在少数,方益民今日一见宋师道,心中不由得挑起大拇指。  客气一句后,宋师道跟随方益民通过吊桥,进入敞开的堡门。  入门处是一座石砌照壁,绕过照壁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书“忠信礼义”四个大字,接通一条笔直的石铺通路,两旁植有苍松翠柏,房舍藏在林木之间,景色幽深。  方益民微笑道:“我们堡主半个时辰前才知二公子光临成都,已经着人去请二公子了,没想到二公子会亲自过来。”  宋师道客气道:“解伯父与先父一向关系友好,师道来到这里,怎回不亲自拜访他老人家。”  心中却在庆幸,幸好是偷偷摸进大石寺的,否则必定早被解晖的眼线给发现。而他话语中只提宋缺,不提宋阀,正好给人一种他不再于宋阀有关系的印象,与他叛出宋家的身份极为符合。  方益民领他经过一道横跨自西北逶迤流来的清溪上的石桥,见前方位与独尊堡正中的建筑组群楼阁峥嵘,斗拱飞担,画栋雕梁。尤其是主堂石阶下各蹲一座威武生动高达一丈的巨型石狮,更给主堂抹上浓厚的神秘和威严。  方益民停在门前,施礼道:“公子请进,小人告退。”  就那么躬身退返石桥去,消没在远处。  宋师道刚要迈步,里面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贤侄请进。”  拾级而上,来到门前,刚要伸手推开时,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映入宋师道眼帘的,是解文龙闷成苦瓜的一张脸,眼中却闪烁着与其脸色绝不相称的欢喜。  宋师道刚要施礼,解文龙忙扶起他,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没说一句话,就那么去了。  宋师道有些莫名其妙的步入大厅。  布置得极为考究的厅堂主坐上,端坐着一个雄伟如山的汉子,他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道神态,皮肤黝黑,表情冷漠,额高鼻挺,与呈方形的脸庞合成硬朗的轮廓线条,予人坚毅卓绝,主观固执的感觉,威严摄人。  此人就是威震巴蜀的独尊堡主解晖。  见到宋师道的到来,解晖露出一个难得一见的笑脸,起身相迎。  宋师道深施一礼后,才坐入座上。  解晖上下打量宋师道几眼,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失望,后又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道:“贤侄近年来名声越来越大,数年未见就有如此大的长进,他日你的成就必定超过宋贤弟。”  他口中的‘宋贤弟’自然就是‘天刀’宋缺。  问听旁人提起宋缺,宋师道神色一黯,伸出去拿茶杯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解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是老夫说错话了,贤侄勿怪。”  随即目光掠过他的手掌,眼中惊讶之色一闪即逝,惊奇道:“没想到贤侄小小年纪,修为已入天人之境,真是难得,唉!”  宋师道望向自己的手,只见他一向修-长白皙的手,像脱胎换骨般变得晶莹通透,明润似玉,正挥散著某种超乎尘俗的光泽。轻轻要了摇头道:“解伯父谬赞了,师道今日前来,只为一事。”  说完,从怀中取出宋缺的信,双手呈了上去。  解晖一愕,随手接过信,看过信封上的字迹,眼神开始复杂起来。  半晌后,长叹一口气道:“贤侄以为宋贤弟会在信中写些什么?”  宋师道答道:“小侄怎敢看先父所写的信件,他当日在于傅大师比武前,就将这封信交给我,可恨我当时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事后才发现那时先父就已经抱着必死的信念了。”  他越说表情越黯淡,声音越来越沙哑。  解晖柔声安慰道:“老夫知贤侄一向以仁义孝顺著称,何况宋贤弟乃成仙去了,你也不要悲伤了。”  宋师道点了点头,恢复平静后,解晖盯着桌面上的信封道:“贤侄以为如今天下大势的走向如何?”  宋师道望向解晖,愕然道:“伯父该知我无心这种事情的。”  解晖道:“老夫当然知道,但贤侄出身名望大家,老夫自然也想问问你的看法。”  宋师道谨慎道:“自古争天下,围绕的都是黄河附近的大城及关中,眼下看来,能获得最后胜利的无非就是三个人,李唐的李世民,洛阳的元越泽,大夏的窦建德。其他几方势力怎么闹也最多只是占地一方的霸主而已。”  他直呼元越泽的名字,就是表明二人立场迥异,矛盾早就不可调和。  解晖没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只是赞赏地道:“贤侄所说的也是老夫所想的。”  宋师道又道:“小侄还是不明白伯父为何有此一问。”  解晖望向窗外,淡然地答非所问道:“贤侄可知最近江南形势的变化?”  宋师道摇了摇头。  解晖道:“前日我们才得到紧急情报,李子通用反间计离间杜伏威与沈纶,又暗地里借得萧铣五万人马,在杜伏威与沈纶两败俱伤后,大破杜伏威于大江之上。”  宋师道心道这个消息我还真没听说,不过双龙不是早把李子通干掉了吗?怎么江都还可能没沦陷,反倒是杜伏威与沈纶大败而归。但他并没接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解晖继续道:“如果老夫所猜不错的话,宋贤弟这封信中必然涉及到天下争霸战到关键时刻,巴蜀的选择。”  解晖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显:宋缺一向是支持汉室光大的,而这封信里很可能就是宋缺给解晖的‘通牒’,用以警告他在选择支持哪方势力前,先考虑一下利益得失。而眼下李唐已派高层入蜀,显然是为了争取巴蜀的支持而来,作为巴蜀三大势力之首的独尊堡的抉择就成了重中之重。解晖当然想支持李唐,李世民大败西秦后,如果再得到巴蜀的支持,那么李唐就将成为战国末期南拥富饶物产及军粮,北据涵谷天险的强秦,其实力将倍增,得天下的机会自然变得更大。但宋缺绝不回支持具有胡人血统的李家入主中原,所以他信中很可能会让解晖考虑支持其他霸主,比如现在的元越泽,或者窦建德。而这其中,自然是支持元越泽为上上之选。  既然宋缺早已破空而去,他的信为何还对解晖造成如此大的压力?  元越泽与宋师道曾不把宋缺这封信看得多重要,就是因为宋缺不在了。  但解晖却不同,正因为他是亲眼见证过,亲身体会过宋缺的厉害手段,数十年来,在心理上对其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宋缺既然提前可以留信给解晖,自然也可以提前嘱咐接任的宋智一些相关事宜。比如一旦巴蜀选择支持李唐,那么宋阀就在生意场上不在于巴蜀合作,这不但是对解晖的打击,更会使解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须知宋阀乃是海盐贩运专业户,一旦终止生意,巴蜀自然会缺盐。百姓一旦知晓是因为解晖选择支持李唐才会这样,自然恨死解晖,他的英明将尽毁。  而且解晖求的也不过只是跟随个好皇帝享受好日子而已,所以他才有了如今的踯躅。  宋师道开口道:“伯父其实不该有什么顾及吧,如果我是伯父,那必定选择支援李唐,这是谁都清楚的。”  解晖愕然道:“贤侄怎么不劝服老夫支持元越泽,照我看,此子并不比李世民差上多少。”  宋师道不屑道:“一个心机恶毒,只为私欲,冷漠无情,贪恋女色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去欣赏的?”  解晖失笑道:“原来我一直以为贤侄与元越泽只是闹闹小别扭,没想到你们之间的分歧如此大!”  看着解晖老奸巨滑的笑容,宋师道恍然大悟:刚刚解晖都是在作戏,他说来说去,只是为了证实宋师道与元越泽的真正关系。同时心中松了一口气,暗村自己真的太会演戏了,刚刚咬牙切齿的样子,任谁都会以为自己是痛恨元越泽滥情的。  解晖继续失望了叹了口气道:“贤侄可知玉华在何处吗?”  宋师道装傻道:“伯父此言怎讲,大姐嫁入解家数年了吧。师道亦想等一下去见一见她呢。”  解晖仔细地看了宋师道半晌,才缓缓道:“玉华不见几个月了,有可靠消息称,她现在就在洛阳,还嫁给了元越泽。”  宋师道浑身剧震,失声道:“什么!”  站在元越泽身后的,赫然是玉手掩口,一脸惊讶,呆呆望着他的李秀宁。  纵使在这所有女孩都扮得像花蝴蝶般争妍斗丽的晚上,但她如花似玉的俏脸玉容与优雅曼妙的身形,仍使她像鹤立鸡群般独特出众。  她轻减了几许,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幽怨,身着高贵的鹅黄色中点缀几处白花的圆领长袍,雪嫩至近乎苍白的肌-肤将她争得大大的美目瞳孔衬托地如夜空中深邃明亮的星星一般,整个人似比数月前更为动人。  熟识中,带着一丝元越泽也说不清的陌生。  倏忽间,四周的嬉闹笑语,似在迅速敛去,附近虽是千百计充衢溢巷的趁节游人,但两人却感到天地间除他们外,再无第三者。虽然他们被以百计的人和驶过的马车分隔在近三丈的远处,但在他们二人来说,并没有任何隔阂。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受。  他身后跟随着一个丫鬟与四个身形彪悍的带刀侍卫。他们都是一脸不知所措地凝望从未失态过的李秀宁。  元越泽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依旧硬着头皮对李秀宁淡淡一笑,继续扭头欣赏远处的寺观。  片刻后,李秀宁回过神儿来,按着额头对身边的丫鬟说了几句话,一行人匆匆转身走掉了。 宋师道走出独尊堡,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无暇欣赏成都美丽的夜景与热闹的灯会,一边思索,一边向他与侯文卿约定的地点奔去。  解晖是从李元吉处得知宋玉华在洛阳一事,为了获取他的信任,宋师道自然不敢玩火去试探询问为什么解晖这么相信李元吉,只是觉得其中定有隐情。解晖能把这么隐秘的事说给宋师道,无非就是因为他看到宋师道对元越泽的痛恨与不屑,另一方面,也可以将这件事当成不支持元越泽,改支持李唐的一大理由。再往深了想,解晖很可能还在算计宋师道,想以如今名头大盛的宋师道去对付元越泽,毕竟儿媳妇被别人给骗去了,这对独尊堡来说,不啻于一个天大的耻辱。解晖正可以利用宋师道表现出来的,痛恨元越泽的多情这一点来大作文章。  宋师道庆幸数年前与元越泽作的那场戏,否则绝没今日的遭遇。那样的话,巴蜀一定回选择支持李唐了,这对中原的统一来说,并非好事,百姓很可能还要多受几年苦。  宋师道心中更是失笑解文龙原来也是个作戏高手。在听到解晖说出宋玉华之事时,想起刚刚进大厅时遇到解文龙,宋师道一度怀疑是解文龙出卖了宋玉华,后来听解晖细说才发觉不是。宋师道更是明白了为何解晖会在看到他时连续叹气,几次露出失望的神色,皆因解晖内心里在拿宋师道于解文龙对比,相比之下,望子成龙的解晖当然会对自己的儿子失望。但为了延续解家香火,只有两方各退一步,容许解文龙娶怜儿,却只能为妾,因为宋玉华失踪这件事,整个独尊堡内,也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才知道。宋师道亦搞清楚了为什么在门口时,解文龙脸色愁苦,眼带欢喜。  正想得入神时,宋师道心生警兆,顿住身形,没入黑夜中的民房后。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一身劲服,背负皮囊的人在上方流星般掠过。  那人发出的死亡气息极其阴森可怕,收敛毛孔的宋师道可以察觉到他修为的高超,从他背后的皮囊,宋师道认出了此人就是杀害大石寺僧人的紫肤男子。于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那人在横街窄巷左穿右插,不片刻越墙来到一所普遍的民居,在墙头处迅速绕墙疾走,最后更跃上屋顶,巡视数遍后,才身形一闪进入屋内。  宋师道尾随而至,换了是别人,纵使武功比得上他,怕亦不能像他般大半凭感觉追踪,令高明的对手也茫然不知露出行藏。他更惊讶于对手的谨慎,如果刚刚他过于冒进,一定难逃过他的耳目。若与其争斗起来,宋师道赢面恐怕不会太大。  暗自庆幸一句后,宋师道看准时机,毫不犹豫地贴墙翻进宅子的后院,移往屋后,功聚双耳。  从屋内似有还无的气息判断,宋师道心中大惊,屋里至少有五个人,每一个皆是高手。宋师道通过灵敏的灵觉,更是隐约感觉到其中两个修为绝对在他之上。  只听屋内传出一个声音道:“安胖子那里已经无问题,我刚刚已与他谈过,我们可以借助他们在明面上为我们办事,齐王与师叔祖的担忧可以放下了。”  宋师道心想说话的人一定就是刚刚进屋,身被皮囊的人。他惊讶于李元吉竟然在屋内,还与这种邪人勾结。更惊讶于那个‘师叔祖’到底是何方神圣?至于他口中的‘安胖子’定然就是魔门两道六派中‘天莲宗’的莲主,邪道八大高手只一的‘胖贾’安隆了。那么刚刚进屋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连安隆那样狡猾的人都回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疑惑太多,宋师道没法多想,只有继续听下去。  -第067章 月夜杀机  屋内又响起一个年青男子的声音道:“席先生辛苦了,对与巴蜀,本王此次誓在必得,先生功劳,本王当记在心中。”  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道:“席风不敢,齐王客气了。”  宋师道从前见过李元吉,当然认出说话人就是李元吉。而那‘席风’,也就是将大石寺僧人杀个一干二净的人,不但功夫与席应相似,姓氏还相同,一定与席应有着某种关系。  另一个悦耳柔和的声音道:“齐王对于此行事成有多少把握?”  李元吉道:“未来前,本王只有五成把握,后来嘛,就有九成把握了。”  那柔和声音又道:“哦?”  显然是想知道究竟。  李元吉道:“师小姐已经亲自去了一趟独尊堡,以他锋利的词锋及本事,本王相信绝对可以影响解晖很深。嘿!”  宋师道闻听‘师小姐’三字后,心中一惊,他并不知道原来师妃暄早已抢先一步劝说解晖,眼下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宋缺的那封信了,因为宋师道从解晖的神态中看出,宋缺的信也绝不会只有很小的作用。  李元吉刚说完,屋内同时响起两个不屑的冷哼声。  李元吉忙道:“两位先生多虑了,本王绝无推崇师小姐之意,你们该知他是支持二哥的,本王今次就借着她将功劳都捞到本王的手上。”  顿了一顿又叹道:“关于如何争取川帮,还真的让本王头痛。”  席风闷哼一声道:“齐王勿要以为席某是你的下属,我只是为了替师尊报仇才与你们合作的。”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寂静。  宋师道猜测屋内的李元吉一定是一脸尴尬,他头脑中的思绪已经开始清晰起来,这席风很可能是席应的弟子,与李元吉合作,无非就是对付元越泽而已,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选择李世民呢?  宋师道百思不得起解。  而李元吉的话中意思也很明显,巴蜀三大势力中的独尊堡和巴盟,似乎不在李元吉话下了。独尊堡不必说,有师妃暄做说客。巴盟则是当地少数民族的联盟,以抗衡汉人的势力,以羌、瑶、苗、彝四族为主,四大首领分别是羌族的“猴王”奉振、瑶族的“美姬”丝娜、苗族的“大老”角罗风和彝族的“风将”川牟寻。李唐与巴盟勾结绝不稀奇,皆因巴蜀乃人人欲得的肥肉。利益则是双方勾结的最好基础。那么,川帮为何不选择归顺呢?  李元吉的声音再次响起:“先生责怪得好,是本王的不是。”  此子竟然能曲能伸,让屋外的宋师道叹服不已,他数年前见到李元吉时,只觉此人心胸狭窄,器量很小,想不到性格变化还不小。  另外一个柔和的声音又道:“齐王客气了,本座明晚就将范卓抓到你面前如何?”  李元吉有些迟疑道:“先生如此,本王感激不尽,可会不会引起巴蜀人的不满?”  那声音冷然道:“作大事者岂能拘小节,这样吧,本座就将他的宝贝女儿抓来给你作人质如何?范卓如敢反抗,本座第一个杀他。”  李元吉语带欢喜道:“先生这个主意好,明晚就有劳先生了。”  宋师道暗暗心惊,范卓乃是在巴蜀武林八面威风响当当的人物,此人竟然毫不将其放在眼内,难道这人就是席风口中的‘师叔祖’,席应的师叔?怎么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那声音又道:“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了,齐王只要记得答应我们的事情就好。”  李元吉忙不迭的应是。  随后,五人分别离去。  为保险起见,宋师道在暗处又躲了一刻钟才敢出来,一边思索刚刚那人所讲‘答应我们的事情’究竟是何事,一边小心地找侯文卿去了。  元越泽见李秀宁见到自己失态,随后又深望自己一眼后离开,心中那股不好的感觉愈加地强烈起来。  他最初出门时,经过单美仙几女提点,将自己的气息作出变动,通过改变真气运行自然就可以做到。气息一变,整个人的气质就会发生变化,甚至他那深邃幽黑,略带微蓝的瞳孔都变得平凡起来了,所以对于熟悉元越泽那淡雅气质的人来说,此时的元越泽绝对是个陌生人。在与向雨田交流的十日内,向雨田亦指点他如何将气质做更身层次的变动,所以来到成都的元越泽,绝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可仔细一想,他就有些明悟了。  背影,动作。  元越泽的身材已经算较为出众的了,对于喜欢他,心思细腻的李秀宁来说,他的背影一定是令她难忘的。再加上元越泽时不时会做出下意识的动作,比如双手负后观望风景,这个动作算是元越泽的招牌动作,配上他的背影,就是这两个关键点,使他知道,李秀宁刚刚一定已经认出他来了,至于为什么没来打招呼,元越泽想不明白。但他知道,今后再易容,一定要改掉那些习惯动作了,单单通过背影,应该不回轻易被人认出来。  没有心情继续欣赏灯会,元越泽转身就欲回客栈等候宋师道。  转身瞬间,穿过许多放鞭炮的孩童,目光如炬的他发觉远处的寺观里‘滚’出一个大圆球似的物体,正要惊讶哪来的这么大的球体时,细看才察觉原来是个大胖子,只见那胖子两手不知是否因过多赘肉,似乎特别短少,腆着大肚腩,扁平的脑袋瓜儿就像直接从胖肩长出来似的,大如圆盘肉饼,红光满面的脸上,长了一双细窄的眼睛,左右环顾时,邪光闪闪,加上两片厚厚的嘴唇,一望而知是讲究吃喝玩乐的人。  以元越泽的感应能力,更可知其实际是修为高深,只是伪装成武功一般的样子罢了。  而那胖子身边,则偎依着一个眼角眉梢春意未消的女子,此女骨肉均匀,貌美如花,一举一动间充满惹人无限遐思的诱人风情。但她脸泛桃花,眼带春水,不用细看也可知他是个行为放-荡的女子。  这一男一女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地不协调,可能用‘jian夫yin妇’来形容他们都是对这个词的侮辱。  元越泽扭头对正兴奋观赏灯会的面店伙计问道:“请问那寺观有名字吗?小哥可认识那两人?”  伙计望了一眼慢步走远观赏灯会的那对男女,答道:“那是成都名胜之一的青羊肆,据传当年老君曾与人相约与此见面,青羊肆便名闻遐迩,成为道教胜地。而那男的就是咱们成都城内名气极大,江湖人称‘胖贾’的安隆了。那女的听说是‘迦楼罗王’的朱桀的女儿,人称‘毒蛛’的朱媚公主了,他们二人经常成双入对出现,成都哪有人不认识他们的?”  元越泽暗忖原来是安隆与朱媚。而朱媚的父亲朱粲则自号‘迦楼罗王’,据说手下有十万人马,以冠军成为中心据点,游荡在淮南以及汉水附近。由于他的手下并不参与劳作,所以整个军队的粮草全部都靠抢夺来维。开始还能满足他们的需要可是几次下来,老百姓手中的粮食差不多已经被他们抢光了,于是朱粲便下令每攻下一个城池就将城中的妇孺全部抓起来蒸煮着吃掉,以人肉为食物,惨无人道的兽性令整个天下发指。老百姓也曾自发的组织起多次对朱粲兵马的抵抗,怎奈朱粲的手下各个残忍好杀,如狼似虎,寻常的百姓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所以结果可想而知,每一次都是被朱粲用血腥的手段屠杀。南方拥兵自重的萧铣等霸主自然也不愿意惹上这个魔头,平白无故的折损自己手中的兵马,反正朱粲又没有在他们两人的地盘上横行。久而久之,朱粲更加的肆无忌惮,淮南、汉水一带无人敢触及锋芒,而但凡有能力的老百姓都逃到了其他地方。  面店伙计见元越泽深思的样子,便凑了过来,低声道:“小的多说一句,客官别看她一副勾人魂魄的浪荡模样,其实狠毒到可怕,传闻朱媚那毒妇对男人生厌后,便反噬一口,务要置诸死地,以免为别的女人所占。”  元越泽失笑道:“小哥看我会瞧上那样的女人吗?”  随手又塞给他一锭银子,在店伙计惊呆的神色中飞身追了上去。  时间已经快到午夜,宋师道在依照侯文卿的指示,在客店中等了元越泽两个多时辰,还不见他回来。  一个轻微的响声后,元越泽的身影由窗外翻了进来。  撕下面具,看了一眼宋师道后,元越泽坐到桌子边一口气喝赶一杯茶后道:“二哥来了多久了?”  宋师道忙将所有遭遇讲出,随后元越泽也把自己的遭遇讲出后叹道:“我跟踪了安隆和朱媚一个多时辰,也没什么发现,最后他们都睡觉去了,我只好回来。”  宋师道道:“为什么跟踪安隆?”  元越泽道:“尤鸟倦二人来到成都,虽然目的我们还不清楚,但他们很可能回找上安隆。”  宋师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魔门自从传到‘阴后’祝玉妍与‘邪王’石之轩这一代,已经是近百年来人才最鼎盛的一代,奈何‘阴后’与‘邪王’数十年前因性格,行事方式的差异,在一度陷入情网后分手,随后二人仇恨日渐加深,魔门中人也分别选择自己认为值得支持的人去归降。安隆就是支持石之轩的人之一。多年以来,安隆做事一直很谨慎,处处以石之轩马首是瞻,任凭差遣,作为当世极少获得石之轩信任的人之一,安隆从不怎么将祝玉妍放在眼中。而尤鸟倦四人作为‘邪帝’向雨田的弟子,由向雨田亲自传授了一种可以感应到魔门至宝‘邪帝舍利’所在的功夫,祝玉妍数十年前就曾为了获知这种功夫而对尤鸟倦四人进行追杀,最后闹得尤鸟倦与阴癸派势成水火。元越泽如欲找到尤鸟倦与丁九重的所在,那么安隆就绝对是个不容错过的线索。  二人沉思良久,元越泽道:“李元吉怎么知道玉华在洛阳的呢?这事知道的人极少,难道是他阴差阳错下胡诌的?”  宋师道叹道:“这件事情太离奇了,而且看解晖的样子,对李元吉的说法没有丝毫怀疑,我也很不明白。”  元越泽道:“算了,这事稍后再说吧,大不了我过段时间后亲自见解晖说清楚,只要我不承认,谁有办法?”  宋师道挑起大拇指,失笑道:“说起耍赖皮,你绝对是这个。”  元越泽嘿嘿一笑后又道:“我还道为什么在城外见到师妃暄离开成都,原来她早已经与解晖会过面了,此刻出川,很有可能是去劝说杜伏威了,杜伏威今趟攻击江都失败,已经再无竞逐天下的本钱了,为了李唐,她可真是不遗余力。”  宋师道亦点头道:“你的猜测不错,按你说来,席风可能是席应的弟子吗?席应的师叔又是谁?”  元越泽摇头道:“按你的描述,那席风该是席应的弟子不错,席应的师叔我没听说过,我所知道魔门辈分最高的人就是玉妍的师叔辟守玄了……”  蓦地,元越泽脑海中闪过一丝线索,却又不甚明朗,转瞬消去。  宋师道继续道:“他们明日要偷袭川帮,我们帮不帮一把?”  元越泽道:“可以帮一把,也好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而我明日继续找尤鸟倦二人的下落。”  宋师道道:“你说李秀宁会不会出卖你?”  元越泽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窗外,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许久后,宋师道打破宁静,起身拍了元越泽肩膀两下道:“我要潜出去了,明日分头行动吧。”  望着宋师道的身影飞快地消没在窗外,元越泽亦跃出窗口,带上面具,装模作样地从客栈正门口再次上楼。  翌日黄昏。  宋师道正在城东一家客栈内静坐运气,门外传来急促地敲门声。  起身开门,发觉竟是独尊堡的管家方益民。只见他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奔过来的,见到宋师道后就开口道:“打扰二公子了,堡主有紧急事情要与二公子商量,着小人前来相请。”  宋师道忙准备一下,与方益民一路奔向独尊堡。  进入主堂,双目通红,一脸肃穆的解晖挥退其他下人,对宋师道道:“我刚刚得到准确消息,元越泽来到成都了!”  宋师道一呆,随即冷哼道:“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问问大姐的下落,如果他不说,那就拼个生死!”  解晖叹道:“他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这消息也是齐王今日下午方通知我的。”  宋师道道:“他来成都做什么呢?”  解晖冷笑道:“无非就是不想我们归顺李唐罢了!”  宋师道试探道:“管他作什么,就交给小侄好了。伯父只要继续支持李唐就好。”  解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从怀中掏出宋缺的那封信,递给宋师道。  宋师道莫名其妙的打开。  上面只有四行字。  前三行是:筌者所以在鱼,蹄者所以在兔,言者所以在意。  最下面一行则是:达子死,齐王走莒。  宋师道只一想就明白其中关键,暗暗为自己老爹叫好。  前三行文字出自《庄子》的外物篇,原文曰:“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  讲的是一渔夫到河边捕鱼,他把竹器筌投进水里,全神贯注观看浮标,终于一条红鲢鱼上筌了。他十分高兴取下鱼把筌抛在一边,快步回家吹嘘自己的功劳。妻子说这是筌的功劳,问他筌到哪里去了,渔夫这才想起忘记带筌回家了。寓意事情成功以后就忘了本来依靠的东西。  而最后一行则是出自《吕氏春秋》的权勋,原文曰:“达子又帅其馀卒,以军於秦周,无以赏,使人请金於齐王,齐王怒曰:‘若残竖子之类,恶能给若金?’与燕人战,大败,达子死,齐王走莒。燕人逐北入国,相与争金於美唐甚多。此贪於小利以失大利者也。”  意指为了小的利益,造成大的损失,因小失大。  宋缺在前三行故意省去三句,意思惹人遐想:他是在警告解晖谨慎选择不回过河拆桥的明主,还是警告解晖不要忘记了他如何才有今天?与最后一句结合起来看,似乎后面的说法可靠一些。这封信的确很绝,一旦解晖选择有胡人血统的立唐,那么巴蜀的对外贸易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以宋缺的手段,自然也可以预料到这一点,到时候宋智把责任望解晖身上一推,不但百姓生活受到影响,解晖的名声也彻底毁了。  解晖无奈道:“老夫深知宋贤弟一心光大汉室的决心,但他这一手,真的太绝了。这又是何苦来由?”  宋师道道:“唉,先父的想法一直都是那样,还好小侄不参与这些事情,否则也回难做。伯父有什么打算?”  解晖怅然道:“我昨晚看了这四行字一整晚,也没想出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师道道:“伯父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思索,我要先出去找元越泽,我们之间的帐也该算清楚了。”  解晖点了点头,没再开口,眼看着宋师道施礼后退出堂外。  置身于充满节日气氛,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鞭炮声震耳欲聋,一盏接一盏的孔明灯给升往天空,与天上的明月争辉。使用缩骨功,化身‘霸刀’岳的山宋师道却没闲心却看这些东西,他已明白元越泽的小弟定是李秀宁告诉李元吉,李元吉再转告解晖,目的也可猜测到,就是借助外人之手,将元越泽在成都干掉。但他又有些迷惑,按元越泽所说,李秀宁应该是偏向于李世民的,为什么会将这么重要消息告诉李元吉?再者,宋玉致也说过,李秀宁心里是爱着元越泽的,又怎可能回害他呢?  但事实俱在眼前。  宋师道突然顿住脚步,这才想起去要去帮助川帮一事。元越泽消息既然走漏了,现在去通知他也没多大的关系了,而且以元越泽的本事,谁又杀得了他?  想到这里,宋师道折身返回,向太城方向奔去。  成都城东就是太城,为郡守、官员、有身份的人居住区域。作为身份高贵的外来客人,李唐的人必定要住在太城位置显赫的住宅内。  这是宋师道没办法的办法,昨晚他并没有探听到席风几人的住处,更是不敢在后面跟踪,否则一旦被发现,几个高手围攻下,他必死无遗。  今晚中秋佳节的月圆之夜,他很幸运。  只在贵宾馆外潜伏了一个多时辰,就见守卫森严的别院内走出一个清秀俊雅、动作潇洒、手横铜箫的中年文士。只看他呼吸声极轻,走路动作的迅快轻松,气度丰姿,宋师道立即断定此人武功之高。脑海中瞬即想起昨晚话语声柔和,说要为李元吉擒拿范卓女儿的人。  正要从横巷闪出跟踪,宋师道突然心生警兆,原地止步。只见别院内又飞出一道如虚似幻的身影,正是身罩黑衣,背负皮囊的席风。  席风与那中年文士一前一后,飞速离开。  宋师道小心谨慎地跟了上去。  行至一半,二人突然分开行走,中年文士走的是东面,席风走的是西面,也就是川帮总坛所在的少城方向。  中年文士难道是要回别院?还是二人发现了宋师道在跟踪,所以用计?  宋师道没有时间多想,他一个人只能跟踪一个,眼下跟踪席风是最好的选择,就算二人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宋师道也只有认了,否则席风若真的是去偷袭川帮,那不就什么都完了?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少城郊区。  漆黑的夜色下,热闹的城区上空,升起许多孔明灯,与天上的星辰相互争辉,异常美丽。  席风突然止住身形。  宋师道一直在席风身后几十丈跟随,他自认不会被对方发现,见对方突然站住,他也立即停下,隐伏在树后。  席风双手负后,伟立如山,淡淡道:“还不出来?你认为可以瞒得过我?”  元越泽一整日都在跟踪安隆,在他自己都想吐的时候,终于跟着安隆来到他在南市开的卖酒老铺子‘隆和兴’。  安隆谨慎地进入酒铺后面的四合院,左右查看一番后,身影没入东厢的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内。  元越泽的天人合一感应力较宋师道还要高明上许多,借着金黄的月色,功聚双耳,刹那间通过视听的感官,把这方圆几十丈的小院内的一切把握得全无遗漏。  屋内传出一声怪笑后,尤鸟倦的声音响起:“安胖子,你认为那姓风的人可信不可信?”  安隆道:“当然可信,但是不能全信,别忘了大家只是各有所图才走到一起的。”  丁九重则是阴恻恻地笑起来,慢条斯理的悠然道:“当日我们还未出山就碰到此人,明白此人神通广大,咱们四人隐伏二十年,都能被他找上门来。可他要算计老子,还差上一些。”  安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笑声后道:“你们最好小心他只是想骗你们如何探察圣舍利的法门,而合作后把舍利交给你们,则只是个骗人的把戏而已。”  元越泽这才明白为什么没见到尤鸟倦四人出现在齐云观,原来被人提前一步给截住了,那么他们口中所说的‘姓风的’又是什么人?从安隆话语中,元越泽猜到了他们合作一事,应该就是围绕‘邪帝舍利’。可惜他们都不知道,‘邪帝舍利’都在元越泽手中好几年了。  尤鸟倦冷笑道:“他的本事的确高过我们任何一个,但我们三人合在一起,则有把握赢下他。”  安隆感慨道:“若石大哥没有破绽,老子哪用与那姓风的合作!”  元越泽知道安隆对石之轩有种近乎疯狂的崇拜,数十年来从没有改变过,一直希望石之轩能一统魔道,对他来说,以前的障碍是碧秀心,现在的障碍则是石青璇。那么他今次与外人合作,究竟是想还魔门一个没有破绽的‘邪王’,还是对‘邪王’失去信心了呢?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如是前者的话,石青璇将会危险了,因为安隆与那姓风的合作,很可能要求就是对方杀掉石青璇。如果是寻常角色,元越泽自然不用担心,但听尤鸟倦的口气,要合安隆,尤鸟倦,丁九重三人方能胜过那姓风的,这种实力绝不是石清璇可以抵挡的。  三人再聊一会儿,话语中不过就是联合对付阴癸派之事,元越泽再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尤鸟倦二人率先离开,安隆则留下了,这对要击杀尤鸟倦二人的元越泽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跟随一路走向东北方向的尤鸟倦二人良久,在人烟稀少的一块边缘地带。  “站住!”  元越泽冷喝一声,身形骤化鬼魅,瞬间消失掉。  下一刻,他出现在丁九重身后,无声无息的一拳击向丁九重的后心。周遭的空气似是被他的拳头全扯过去,一收即放,瞬间化成翻滚澎湃的气涛,排山倒海般直卷向丁九重。  丁九重大小战役经历得多了,在元越泽声音响起前,突然发觉危机临近,转身抬手就挡。  “啊!”  “砰!”  丁九重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的同时,连退数步,尚未站稳,抵挡元越泽的左臂猛然爆开,化成精血。  尤鸟倦则在元越泽出拳的瞬间飞身撤离战场,充分体现了他那自私自利,不顾道义的本性。  一击得手,元越泽毫不停歇,飞身一拳捣向准备弃同伴而逃离的尤鸟倦。  尤鸟倦早已条件反射般的取下背后背着的独脚铜人,迎往元越泽威猛无比的一拳。  “砰!”  尤鸟倦被他反击之力震得血气翻腾,往后跄踉跌退一步。  早在左臂爆开的瞬间,丁九重的脸上骤现奇异的鲜红色,张口喷出一股血柱,直刺元越泽左肩。右手同时拔出巨铁锏,照头往元月则砸去,这一击乍看只是简单直接的一记强攻,实际上不但手法玄妙,且变化多端,宽厚的锏身不住摆动,真劲迭有增长,速度亦在递升,锏法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元越泽右拳猛攻尤鸟倦,左手捏指成剑,沿某一玄奥角度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弧,大小正好覆盖住血箭与巨铁锏的所有来路。  一声闷响后,元越泽飞退站定,淡然望向一脸惊惧的尤鸟倦二人。第068章 命悬一线  宋师道倒抽一口冷气,从容的走了出来,来到席风身后五丈处站定。  席风依旧不发一言,甚至动不都动,仍以后背对着宋师道。  在宋师道的眼中,席风转眼间变得犹如高山峻岭一般,整个人的气势猛增,给予宋师道极大的压力。  月为有,天为无,有照无,明还月,暗还空。  宋师道微闭双目,迅速进入似有还无、无为而为、万念俱寂的无上心境。  席风显然有些意外,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模样与元越泽通过在大石寺通过‘心眼’所见的完全一样。只不过亲眼见到他那带一圈诡异可怕紫芒,透出邪恶和残酷的凌厉光芒的眸珠,还是使宋师道心中一凛。  尚未开战,宋师道已落在下风。  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  宋师道声音沙哑地一声狂笑后,冷声道:“你与席应是什么关系?”  这一句正是他反击的开始,他更可以试探席风是在何时发觉到被跟踪的。  席风一愕,仔细看了宋师道几眼后沉声道:“席应正是家师,老人家好深厚的佛家修为,请问如何称呼?为何暗中跟踪我?”  宋师道已明白席风一定是中途才发觉被跟踪的,正欲接口时,身后蓦地传来一把柔和悦耳的声音:“这人就是你师傅的大仇家,四十年前威震陕北的‘霸刀’岳山岳小儿。”  宋师道心中一惊,从声音中,他已分辨出,背后出现的人,正是昨晚自称‘本座’,并且要擒拿川帮帮主范卓女儿的人。却不表现出丝毫,更没有动一下,只是淡然道:“原来是你,没想到你还活着!”  岳山的晚年虽在幽林小谷渡过,但他数十年来从未-离谷半步,加上他成名后从未到过成都,可以说是无人认识。但宋师道这一句可谓高明至极,从对方的话语中,宋师道已经隐约听出对方认识岳山,于是干脆说出一句摸棱两可的话,接下来,只看对方如何回答了。  身后那声音不屑道:“岳小儿紧要记得尊重长辈,你死一百次,我辟守玄也还是活得好好的!是了,你龟缩了几十年,凭什么敢出来?还大张旗鼓的叫人替你宣传?”  宋师道一震,辟守玄怎么会与席风勾搭到一起,照元越泽所说,阴癸派在过去的五年里已经慢慢开始走上正途,辟守玄如此大胆,难道不怕祝玉妍的责罚?  但时间并不允许他多想,再次大笑一声,宋师道道:“岳某人自是练成了‘换日大法’,祝玉妍又在哪里?老夫对你们这种杂鱼毫无兴趣。”  席风与辟守玄同时拍腿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可笑的事情一般。  笑声消去后,辟守玄道:“玉妍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而你,今晚也要死在我们手里,也好教你知道‘换日大法’不过只是天竺旁门左道的小玩意罢了。”  宋师道转过身形,不解地望着手持铜箫的辟守玄。  辟守玄似是心情大好,略带惆怅又有些兴奋地道:“我这个做师叔的要亲手灭了自己的师侄,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但玉妍自从神功大成后,整个人都变了,我圣门迟早要毁在她手里,所以为了圣门的将来,我必须要杀掉她。”  宋师道心惊的同时,却冷冷地道:“岳某人闻听她已经修得天魔大法的无上境界,凭你又如何能杀得了她?”  席风接口道:“不得不说,祝玉妍的才华乃我圣门千年罕见,以非纯阴体质,竟可修成天魔大法的大圆满境地。不过,老人家你也莫以为祝玉妍就是无敌的,合席某人与辟师叔祖的功力,对付一个状态并不万全的祝玉妍,又有何难?”  宋师道突然放声长笑,声音犹如可撼天动地,其中蕴涵着说不出的凄惨与苍凉。笑声更是以长生真气推动佛家力能降魔伏妖的真言咒,传入席风与辟守玄耳中。他的真气对于席风二来的魔功来说,正是克星。但两人没有一丝不自在,足可见他们魔功修为的高超。  辟守玄摇头叹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岳小儿你依旧对玉妍爱恨难分,你该清楚她是不爱你的。唉,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今日你就到地下去见她吧!”  辟守玄误以为宋师道是在缅怀祝玉妍,他哪里知道宋师道是在替元越泽伤心,因为宋师道十分清楚元越泽对祝玉妍的感情有多浓烈,不知道元越泽听到这一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但辟守玄既然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岳山了,那么宋师道亦没顾及了,准备放手大干一场。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如有实质、亮如电闪、神光充足、凌厉无匹,冷冷道:“你二人一起上,还是怎么着?”  辟守玄摇头道:“唉,我四十年前最后一次见你时,你比现在至少高上两寸,强壮上许多。但观你现在瘦骨嶙峋的单薄模样,我如果再出手,岂不损害了自己名声?你就与小风将你与席应之间的恩怨彻底了结了吧!”  说完,轻轻跃后数丈,原地坐下。  宋师道当然不会相信辟守玄的话,他才不相信对方会放过自己,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辟守玄要观察一下重出江湖的岳山实力如何。  无暇多想,宋师道扭头对席风道:“来来来,让岳某人见识见识你从席应那里学到了什么本事!”  席风双目紫芒大盛,不屑地拍了拍背后的皮囊,轻笑道:“对付你,还用不着我的宝贝,席某就以家师的‘紫气天罗’来与你了结你们之间的恩怨。”  元越泽背负双手,与尤鸟倦二人分开三丈站立。  尤鸟倦借着月色,看清楚他的长相后,瞳孔剧烈一缩,阴声阴气地道:“原来是元小儿,你为何卑鄙至只知偷袭我们的地步?”  元越泽一愕,随即微笑道:“在下岳思言,你是否认错人了?”  尤鸟倦怪笑一声道:“现在成都内有一小部分人都知道在川南赌坊闹事的岳思言就是元越泽,你还在装什么?”  元越泽脸色一沉,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人就是李秀宁。  虽然婠婠也知道元越泽来到成都,但元越泽绝不相信婠婠会出卖他。而李秀宁则不同,她是在爱情与家族利益之间挣扎的人,没人更够肯定她在这一刻,又或者下一刻,究竟会偏向哪一方,很可能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一点。  那么她将元越泽来到成都的消息告诉给李元吉,再由心思恶毒的李元吉宣扬开来,宣扬对象也就是尤鸟倦所讲的‘小部分人’,这部分人,自然是有权有势,又与元越泽无友好关系的人,这是借刀杀人的最好办法了。  元越泽并不怪李秀宁,谁让自己不会缩骨功呢!  元越泽淡淡一笑道:“没错,就是元某,今日我就是来梭你们性命的!”  尤鸟倦与已经点穴止血的丁九重对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元越泽双目豪光暴绽,冷笑道:“尤鸟儿万不可留手!接下来可否让我见识一下丁大帝的‘五帝锏’第三十七式‘襄王有梦’?”  ‘尤鸟儿’乃是祝玉妍发明的叫法,被尤鸟倦所深深厌恶,但他面色沉冷,因为元越泽的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接下来的一招,很可能就是分生死的一招。丁九重则是老脸通红,他的强项就是借力卸力,哪知刚刚被元越泽密集的真气猛然间灌注体内,竟来不及卸出,硬生生的撑爆了一只臂膀,冷哼一声,并未开口。  倏地,尤鸟倦闪电冲前,毫无先兆的一拳隔空轰至。  这一拳的确非同小可,凛冽的劲气排山倒海的涌过来,其中还暗含拉扯的力量。  元越泽失望地摇了摇头,右手探指朝尤鸟倦遥遥戳去。  “砰!”  指风猛刺在拳劲上。  尤鸟倦发觉不妙,立时拳化为掌,画个圆圈, 临时变招,收回劲气,改硬拼为卸避,朝后飞返,巧妙至极。  元越泽收指回气瞬间,尤鸟倦头顶黑影一闪,带起漫天锏影,赫然是与尤鸟倦配合攻击的丁九重。  元越泽收回一半的剑指猛然间撮掌成刀,左右切出,不论丁九重的铁锏从任何角度攻来,均被他先一步挥掌劈中。  尤鸟倦只后退一步,右手上的独脚铜人随着两个急旋,于气势蓄到满溢的一刻,在离元越泽半丈许外,全力击出。独脚铜人带起暴风刮进峡谷似的呼啸声,有若贯满天上地下,虽在短短一段距离下,铜人仍在速度和角度上生出微妙的变化,令人不知它会在何时击至,取的是何部位。显示出这名列邪道八大高手榜上的凶人,一身修为确是名实相符。  他们二人的配合已经算是相当精妙的了。  可惜,他们的对手是元越泽。  “好!你们有资格见识元某人的剑!”  暴喝声中,元越泽背后闪出一道白练长虹,剑尖发出嗤嗤破风之声,画出一连串多个方圆形状不一的气团,由大渐变为小,任二人招数如何变化,最后的一圈仍套在他们击来的尺锋处。  尤鸟倦二人招式一老,元越泽脚踏奇步,又如闲庭信步一般的潇洒自若,随手劈出平实的四剑。  尤鸟倦二人汗流浃背,想要叫娘的机会都没有,只觉每一剑皆快过闪电,劈来的角度均刁钻至使他们无法以全力相迎,更使他们惊骇欲绝的是,挡第一剑时,已觉对方剑逾万斤,第二剑还未挡就已通过气势察觉到其力道至少比第一剑强上不止数倍。  “锵!”  长虹骤消。  元越泽身影出现在尤鸟倦二人背后三尺处。  丁九重再没有半分气息,直挺挺得躺在后方地上。帝冕甩脱,掉往一旁,额头上出现一个手指粗的小洞,正在汩汩地冒着鲜血。尤鸟倦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手上的独脚铜人却掉落地上,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元越泽转身走到他面前道:“死前有什么遗言吗?周老叹与金环真哪去了?”  尤鸟倦眼神空洞地望着他,缓缓开口道:“被姓风的杀……”  “扑通!”  一声栽倒地上,立毙当场。  他的内脏经脉早被元越泽的浩瀚真气冲个粉碎。  元越泽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这样最好,省得我再去杀他们。”  突然,远处细微的喊杀声传来。  元越泽忙奔了过去。  岳山当年成名时席应尚是刚出道。席应因本门和岳山的一些小怨,登门溺战,仅以一招之差落败,含恨下竟趁岳山不在以凶残手段尽杀其家人,由此种下深仇。  而‘紫气天罗’则是席应集西域诸家大成,创出的霸道魔功,被誉为石之轩‘不死印法’外魔门最精采的自创功法。‘紫气天罗’共分十二层,一层比一层艰深困难,以席应天分之高,亦要通过三十多年的苦修,方能臻至大成,当中难度可想而知。‘紫气天罗’重功劲修为,招式反属次要,只有撒、收、绞、割四种基本的手法,收而不放,招出必杀,狠辣无比。‘紫气天罗’发功时,能在敌人周身像织布般撒下重重气网,层数越高,气网越密集,缚得对手如落网之鱼,难逃一死。及至第十二层颠峰境界时,眼眸就会变成诡异的紫色,名曰‘紫瞳火睛’。  从席风的‘紫瞳火睛’推测,宋师道便知他‘紫气天罗’已经大成。不过宋师道目光却落在他后背的皮囊上,席风口中的‘宝贝’,究竟是什么东西?  席风前踏两步,嘴角逸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双目紫芒大盛,语气平和地缓缓道:“老人家既然被称为‘霸刀’,为何不见有刀在手?”  感受着对方扑面而来的强猛邪异气势,宋师道知道对方是在试探自己的虚实破绽,但他的剑早已埋在城外隐秘的地方,就算带来,也没法用,否则身份肯定会暴露的。只见他虽没手捏真言印,实际上体内真气已结成大金刚轮印,稳如泰山,虽不攻不守,却是不露丝毫破绽。随后表情木然道:“老夫‘换日大法’已成,用不用刀都不甚重要了。”  席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不远处的辟守玄却不屑地冷哼一声。  “嘿,我看你的年龄比席应还要大吧,怎么拜他为师?先吃我这一招!”  分散席风注意力的同时,宋师道缓缓举手,五指先是箕张,再缓缓拢指合拳,霎时生出气凝河岳般的狂扬。  席风一愕后,立即露出凝重的神色。连辟守玄亦面色凛然。  如此功夫,不要说见所未见,连听都未听过。  席风的神色越来越冷,只有他才明白对手每一下动作都是针对他而发的奇招。紫气天罗或者可用一个以气织成的蜘蛛网去比拟,任何猎物撞到网上,愈挣扎愈缠得紧,诡异邪恶至极点。假若对手率先抢攻,席风会诱对方放手狂攻,然后再吐出丝劲,以柔制刚,直至对方缚手缚脚,有力难施时,才一举毙敌。  岂知这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岳山有若看破他居心般,来一招似攻非攻,似守非守,看来毫无作用的奇招,反令他完全失去预算,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静待其变。  这是宋师道根据自己的理解,再结合岳山在遗卷内虚拟出种种攻破‘紫气天罗’的方法而出的一个奇招。  看到此招收效,宋师道嘴角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忽然大喝一声,拳头合拢,真气如流水般经过体内脉穴的千川百河,汇成洪流,虽没有出拳作势,但庞大凌厉的劲气竟透拳而去,重重击在席风无形有实的天罗气网最强大的一点上,准确得教席风大吃一惊。  辟守玄目瞪口呆地望着宋师道,他终于不敢再小瞧‘换日大法’了,任他如何猜也猜不到宋师道竟可如此运劲发功,整个人就若投石机般把真气形成的万斤巨石发出去。  一声沉闷的劲气交击之响后,席风肩膀微晃,横移一步。  宋师道只是上身微晃,并非因功力胜过席风,而是在与集中和分散,拳劲与网劲的分别,故占尽上风。  席风面色更冷,知道若让对手这么发招下去,最后他只会陷进一面倒的挨打局面。厉啸一声,席风脚踩奇步,脸泛紫气,飘移不定的几个假身后,抢往宋师道左侧,左手疾劈,看似平平无奇,实际掌劲之凌厉,大有千军辟易,无可抵抗之势。  只见宋师道竟闭上眼睛,应掌横移侧身,若能先知先觉般二掌竖合,十指作出精奥无伦的动作,鲜花绽放般丝毫不让的先一步迎上席风惊天动地的劈掌。就在席风避拳横移的刹那,宋师道清楚把握到整个天罗气网的移动和重心的移转,索性闭上眼睛,不为其步法所惑,硬拼他这凌厉无匹的招数。  “砰!”  席风闷哼一声,往后飞退三步,肩膀轻晃间,身影完全消失在宋师道的视线中。  宋师道仍只是上身往后一晃,便回复稳如泰山的姿势,心中大定的同时,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立即袭上心头。  席风突然如从土里冒出来一般出现在宋师道身前,两掌穿花蝴蝶般幻起漫空掌影,随着前踏的步法,铺天盖地的往对手攻去,游丝劲气,笼罩方圆三丈的空间,威霸至极点。他全身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紫气盈溢,更使人感到他天罗魔功的诡异神奇。  虽是在对方惊涛骇浪的全力进攻下,手结不动金刚印的宋师道心神进入万念俱寂的‘无念之境’,丝毫不为敌手所动,就在数缕游丝劲气袭体的一刻,他迅速横移,朝虚空运续劈出三掌,击出一拳。  无论是比斗的席风,还是观战的辟守玄,都无法想象得到他会以这种手法应付‘紫气天罗’。  天罗气劲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游丝真气可以绕的方式从任何角度袭向敌人,宋师道的三掌看似劈在全无关系的虚空处,实际上却把席风的三股游丝劲切断,最后那拳则重轰在他掌势最强处,封死他所有后招。  “砰!”  早聚集在掌心的长生真气猛然间爆发,由慢而快地钻进席风经脉去,这一招更是大出席风意料之外,登时被对方破开因催发天罗气劲而难以集中防守的掌劲。  “嗤!”  席风连退数步跄踉跌退,青草泥土飞溅,右脚下出现一个土坑。  此人的确高明,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早就被宋师道震成五脏俱伤了,他却可将五脏当成管道,疏通长生真气,最终卸于脚下,这一招风险极大,一个不小心,五脏必碎。  席风皱眉的瞬间,不远处的辟守玄却是另一种想法:作为亲身与岳山比斗过的人,他发觉再无法了解眼前这‘老朋友’的造诣深浅,以前岳山从来没有这类充满创意,天马行空般的即兴招数。  精神大振的宋师道不给席风任何回气的机会,欺近身形,全面抢攻。一时间,拳劲掌风弥漫全场,失去先机的席风落在下风守势,不但无法展开天罗气网,还要千方百计保着性命,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被动的抵挡对手似拙实巧,不著痕迹、充满先知先觉霸气的狂攻猛击。  劲气交击之声响个不绝,更添此战风云险恶的形势,两道人影此进彼退,鏖战不休。  近身搏斗下,两人是以快打快,见招拆招,在这样的情况下,席风更是吃亏。重要原因在于对手的招数根本是毫无章法,举手投足均是随手拈来,针对形势的创作,兼且真气变化多端,打得席风发挥不出‘紫气天罗’五成的威力,无法扳转败局。  “轰!”  又一声闷响过后,四掌相击的二人身影突然分开。  宋师道身形未稳,就已手结大日轮印,惊人的气劲排空切向席风。  “吼!”  就在宋师道的灌注十二成功力的手掌就要印上席风胸口的时候,异变突起。  一条如真似幻的金色巨龙张牙舞爪地直向他狂嗜过来。  巨龙犹如携带九幽地气一般强大威猛,其来势已超出人类可以抵抗的范围!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生死关头,宋师道心念‘九字真言’双手翻飞,如电变化。不动根本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宝瓶印,电光石火间,九印循环,无始无终,形成一个大圆满的神奇整体,与宋师道心意相依,意兴神会。长生真气随着手印于宋师道奇经八脉中做出不同方式的集结,凝聚成一堵有实无形、宝光四射的圆形气墙。  “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声中,金色恶龙形象消失于无形。  周遭恢复平静。  宋师道定睛望去,只见身前数丈外,席风背后的皮囊已经打开,其右手握着一支闪烁着诡异金芒的长枪,目带惊讶地望着他。  那是一柄不知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金枪,长约一丈一,一条栩栩如生的蛟龙盘旋于枪身,螺旋而上,龙头处与枪头完美的衔接在一起,形象狰狞恐怖,宛如活物一般。那在月色映衬下明晃晃的枪头足有一尺半长,尾部还有一个做工精巧的放血槽。  最为吸引宋师道注意力的是枪身所散发出来的那股足可令鬼也惧,神也惊的死亡气息,那恐怕至少要吸食过上万人的鲜血,才会暴出如此可怕的死气与凶性。  席风缓缓道:“老人家竟然可在眨眼间接下席某人‘烈风八击’中的两击而面不改色,虽死亦可无憾了,请再接席某剩下的六击。”  宋师道心中暗暗叫苦,实际上他是经脉紊乱,真气翻涌,气血逆流,面具下的俊脸痛苦得脸青唇白,全身似乎都要散架子似的,别说再接烈风一招,就是随便来个九流人物,都可以轻松杀掉现在的他。  烈风冷笑一声,气势再聚,道:“老人家准备好了吗?”第069章 枪剑争雄  元越泽奔了小片刻,就见前方现出一群人影。  奔在最前方的是手持长剑,狼狈逃窜,发髻凌乱,衣衫破碎的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是本该在城外的独孤凤,另一个赫然是‘长江联’的当家郑淑明。  后面最少有不下几十人的男女狂追不舍,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在追杀独孤凤与郑淑明。  元越泽化作一缕青烟,直插入两拨人的中间,负手傲立。  独孤凤一见元越泽,心中大喜,但她依旧没作声,因为她还以为元越泽的身份尚未暴露。娇喘吁吁的郑淑明一见元越泽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再看到独孤凤欢喜的表情,立即想起眼前这熟悉的背影就是半月前在上雍义助过自己的陌生男子。  后面追击的人势头较猛,前方突然拦路的,倒是引起他们一阵骚乱。  元越泽冷眼一扫,发觉原来是阴癸派的人,其中大部分高手都在。  站在最前方的是几个女子,其中几人是元越泽认识的,分别是婠婠、白清儿、闻采婷、还有那个当日击杀边不负时见过一面的银发女子,另外还有两个年纪在三十岁上下,艳光四射,面覆重纱的女子。这么多美人站在一起,只教天上的星月亦为之失色。而这几女身后的几十个劲装配兵大汗,各个都是身材雄伟,太阳穴高鼓,显然也不是弱手。  对方一群人站稳,白清儿一见元越泽,当即一呆,随后娇笑道:“清儿见过公子,襄阳一别,公子别来无恙?”  元越泽眉头大皱。  按照他从尤鸟倦那里得到的消息,知道岳思言,也就是易容后的他的真实身份的人,此刻应该还不多。既然阴癸派的大敌尤鸟倦知道了,那就说明李元吉勾结上了安隆这一伙人,如此一来,李元吉就无法再去勾结阴癸派,那么,白清儿是如何认出他的?难道是婠婠?  这个怀疑绝对是有理由的,毕竟婠婠的最高理想就是中兴魔门。  元越泽没理会白清儿,只是将灼灼目光转向婠婠。  轻纱薄裳在夜风中飘舞,曼妙体态和动人曲线尽显无遗的婠婠盯着元越泽,美目凄迷,神色幽怨,不复素常的冷静。  元越泽皱眉正待再想,就听得白清儿又道:“清儿知公子怜香惜玉,但你身后的二人乃是我们必杀之人,请公子勿要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  元越泽嘴角逸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缓缓道:“你知道她们是我什么人吗?”  随即突然暴出一声大笑道:“竟然还有敢威胁我元越泽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对面几十人面色皆是沉冷地盯着元越泽,仿佛要吃掉他似的。  白清儿又柔声道:“我等皆知公子本事通天,那清儿就自做主张,只要公子答应我们在襄阳提的那个合作事宜,我们今日就不在追究她们二人,如何?”  元越泽突然想明白了,原来婠婠并没有出卖他。因为如果婠婠要出卖他,那么白清儿不可能不知道‘邪帝舍利’早就在元越泽手中,否则哪里还用说什么去长安后,允许她们从宝库中取走一物这种交易?  元越泽歉然地望向婠婠道:“婠儿,是我不好,刚刚怀疑你出卖了我,对不起。”  婠婠勉强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始终不开口。  其他阴癸派的人倒是觉得元越泽莫名其妙,临开战了还调-情?  元越泽不答白清儿的问题,又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谁指使你们的?阴后在哪里?”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祝玉妍绝不可能主使她们做这种事。  婠婠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身形一闪,飞快没入夜色中。  元越泽只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脑海中却无缘无故地泛起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  对面几女皆是不语。  独孤凤突然道:“大哥,就是她们要杀郑当家,你不要放过她们,如果不是人家今晚想来城里找你,恐怕郑当家早被他们杀了。”  元越泽扭头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淑明刚刚听到元越泽自报家门,就呆立当场,不知所措地望向他的背影。突然被元越泽一问,忙回过神来道:“奴家本来要离开成都,在城外遇到一家三口人被她们追杀,那家主韩泽南给了奴家一个帐本,要奴家快走,哪知却被她们追上,手下全都死光了,帐本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可她们还是死追奴家不放。”  元越泽单手托起下巴,自言自语道:“韩泽南,韩泽南,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良久后,元越泽才大叫道:“我记起来了,韩泽南是为香家管理所有往来账目的人,他妻子叫什么来着,原本出身阴癸派,更是阴癸派指定与香家钱银上往来的人。魔门的两派六道,大多与香家关系密切,香家要他们在武力和政治上的支持,而魔门诸派则倚赖香家财力上的供养,形成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香家更是魔门的耳目,助魔门诸派收集各方情报。他二人由于不时接触,日久生情,到他妻子有了身孕,此乃阴癸派的大忌,他们只好立即逃亡,隐往巴蜀。”  阴癸派众人一脸惊骇的神色,这么机密的事情,连派内地位不够的人都是不清楚的,没想到元越泽竟然随口就说了出来。  闻采婷接口道:“公子既是我圣门中人,为何处处与我们作对呢?大家合作,光大圣门,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元越泽笑道:“我这魔门‘邪皇’当然不是白道中人,但你们的行事方式,我也不赞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了,韩泽南夫妇不会早被你们抓住了吧?就我所知,香家与你们早脱离了关系,你们为什么还如此为香家办事?”  对面没人回答他。  元越泽无奈一笑:“元某有个不情之请,请将韩泽南一家交给我,日后我必定重谢各位。”  韩泽南位于香家这么关键性的位置,可令元越泽掌握香家整盘勾当的虚实,再一举把香家瓦解。侯文卿的大仇更可得报,这么好的机会,打着灯笼都难找。  白清儿身边蒙面女子冷哼道:“公子莫要欺人太甚了。”  元越泽道:“那你们想怎样?”  那女子道:“你如果可接下我们合力一击,答应你又如何?”  元越泽笑道:“在下不会还手,各位请,千万不要留手!”  那女子心头大喜,元越泽虽传闻厉害,但这么多高手合击,如果能除去他,那日后阴癸派也会少一个大敌。  白清儿却是秀眉轻蹙,她认为元越泽绝不可能轻易做出许诺,尤其当日他亲眼见过五个当世高手围攻元越泽,都被元越泽打了个落花流水。可事情既已经定下,也只有出手了。  接连而起的娇喝声中,几女与身后的一众高手飞身而上,掌,指,拳,带,剑,刀,斧,一起轰上了双手负后,悠然望月的元越泽。  郑淑明不忍心地闭上双眼,独孤凤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巨响声不绝于缕,一轮狂轰滥炸后,众人飞退,呆立当场。  元越泽依旧是那个悠然的姿势,除了衣衫破碎外,没一丝变化。  元越泽耸了耸肩膀道:“请带我到关押韩泽南一家的地方吧。”  阴癸派众人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元越泽向他们的秘密据点走去。眼见元越泽的强悍,他们哪里还敢反抗!  阴癸派众人走在前头,元越泽与独孤凤,郑淑明二女跟在身后闲聊。  问起郑淑明此次来成都之事,郑淑明吞吞吐吐道:“这乱世之中,谁都想傍上一棵大树,奴家这次来本是打算要见多年好友,也就是宋阀的大小姐玉华的,想托她帮忙说一下,奴家以后带着‘长江联’归附公子,岂知解堡主三番两次以玉华生病为理由拒绝了奴家,奴家没办法,只好回去,谁知遇到了这种事。”  元越泽心中失笑,对她道:“郑当家怎么会想到归附我?元某现在的实力其实算不上强的。”  郑淑明道:“公子叫我淑明就可以了,奴家只是认为公子最终会得天下,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自己也不清楚。”  元越泽贴上她的小耳边,轻声道:“那就多谢你的厚爱了,实不相瞒,玉华现在就在洛阳,解晖为了怕消息走漏,只有放假消息不让你见她了。”  郑淑明骇然地扭过头来,樱唇正好与元越泽的大嘴一擦而过。  两人皆是一愣。  气氛登时尴尬起来,郑淑明羞得粉面通红,低垂螓首,一言不发地前行,元越泽则是尴尬地挠了挠头,幸好在前方监视阴癸派众人的独孤凤后退几步,才把话题扯开。  不片刻后,一行人来到城东郊区的一处荒废了的房屋,在地下一连串密室中的一间内,元越泽见到了被关押的韩泽南一家。  白清儿打开牢门,里面走出一家三口,男的似是个读书人,女的秀丽端庄,夫妻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带著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那小孩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非常精乖,一双黑白分明,不染半点成人浑浊之气的大眼睛更是闪闪生辉,好奇地顾盼。看他们的模样,显然只被抓近来很短的时日,否则定会很狼狈的。  元越泽简单交代几句,独孤凤不敢胡闹,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先护送韩泽南一家与郑淑明到飞马牧场,再转向洛阳。而韩泽南一家听到是元越泽救了他们,当下磕头感谢,把元越泽闹得也很不好意思。  所有人离开后,元越泽拉着不明所以的白清儿来到牢房一角,低声道:“你师傅现在在什么地方?”  白清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显然不知道元越泽这一问的具体意思。  元越泽正要再开口时,长廊口处传来喊杀声,白清儿脸罩寒霜,不发一言,飞身冲了出去。  来到地面上时,只见在星月与灯火的照耀下,前方的一大块空地上人影晃动,刀光剑影,乱成一片,你追我逐下,一时都弄不清楚来了多少敌人。定神望去,元越泽才发觉原来偷袭者只有一个人,再看清楚点,此人体型魁梧中显出无限潇洒,长发披肩,却是金光闪闪,腾跃挪移时像一片金云般随他飘扬飞舞,非常悦目好看。从这里望去,看不到他的脸容,只觉他的轮廓突出,不类中土人士。此人与阴癸派四大长老正混战在一起,地上被其杀死的喽罗已经有几十个。  白清儿面色沉冷,柳眉紧皱,娇咤道:“几位师叔请助手,敢问来者是何方高人?”  阴癸四魅皆抽身而退,还有活气的几个喽罗亦马上退了回来。  元越泽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他是那种能令人一见难忘的人,年约三十岁不到,身形并不魁梧,却高挺潇洒,浑身含蕴非凡的力量,气质高贵。但他真正吸引人处,是那对深且温柔而微微发篮的眼睛,与其高耸的鹰鼻与坚毅的嘴角形成鲜明的对照,使人感到他兼具铁血的手段和多情的内在。  那人像看不利其他人般,精光闪闪的眼神盯着白清儿身边的元越泽,以字正腔圆的汉语冷然喝道:“西突厥云帅,特来为小女讨个公道。”  元越泽亦在紧盯着那人,暗道一句原来他就是云帅。  云帅的故乡乃是波斯,一个拥有着悠久历史、深厚文化、辉煌成就的文明古国。但在神权干扰国政,加上腐败的贵族统治下,波斯国势之间走上下坡路。当年,不满现状,偏偏又无力改变什么的年轻云帅,失望地远走他乡。经过多年流浪,他的足迹几乎踏遍天下。华夏大地上博大精深的文化,尤使云帅着迷:孙子的兵法、墨子的谋略、诸子百家的学说、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教云帅乐此不疲的研习修炼。云帅最擅长轻功与腿法,集各家之所长,突破创造出空前绝后的轻功与腿法,此外,云帅对刀法亦颇有研究,卓然成家。  经历了多年的流浪,云帅终于在西突厥落地生根,因为他遇到了此生最爱的女子。满腹经纶,身怀绝技的云帅,很快就成为西突厥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大汗统叶护亲临拜访,以国士之礼诚邀云帅出山。一展抱负,实践所学的机会就在眼前,云帅慨然应允。果然,在他的辅助下,西突厥国力日渐昌盛,短短十几年内,就已经能与东突厥分庭抗礼。  统叶护的野心随之膨胀,决心扩展版图,时中原大乱,云帅父女就是为此来到中原探路。  听他的话语,元越泽才明白,原来是阴癸派惹上云帅了。  白清儿靠近元越泽,低声道:“公子如能为清儿解决掉此人,清儿就告诉你师尊的事情。”  元越泽大喜,乐极忘形下,完全没注意到白清儿那狡黠的眼神。  但他也不是傻子,拱手道:“在下元越泽,请问阁下刚刚所说讨公道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帅一听他自报家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再次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道:“这些妖女擒住了小女,阁下以为我该否讨个公道?”  元越泽略一思索,扭头对白清儿道:“你们可是勾结上了东突厥?”  白清儿娇躯轻颤,显然没想到元越泽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机密的事情,却依旧镇定道:“这是敝派之事,与公子无关,如果要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请动手吧。”  元越泽断然道:“元某人虽不是什么君子,却从不做损人利己之事,算了,你们的事,自己解决吧,告辞。”  闻采婷忙接口道:“人已经被他救走了,却还要回来报复,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云帅冷声道:“当然不够,我要你们所有人的人头。”  正欲抬腿走人的元越泽眉头一皱,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你要想动手,我来陪你!”  “如此甚好!让我也见识见识你这传闻中的人到底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云帅右手一扬,手中多了把形如弯月,金光灿烂,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奇异兵器,仰脸往元越泽瞧来。  元越泽的气机亦紧紧锁定云帅,接着左手缓缓伸出,猛地曲指成爪,背后厚布包裹的长剑撑爆厚布,如有生命一般连鞘飞到左手上。  元越泽一字一句地道:“闻听阁下有一套压箱底的刀法,名为‘艳阳刃法’,意即阳光般的刀法,像天上的艳阳那样君临大地,普照天下,灿烂光明,无可抗避。整套刀法由一千零三式组成,每出一招,均有特别的心法、身法和步法配合,自阁下四十岁创成此法,从未遇上敌手。最特异处是每提一口真气连续施出十刀,然后才换气,所以刀法迅疾,宛似阳光,纵使对手功力比阁下更深厚,也要因速度比不上阁下而败亡。今日元某有幸见识到这套‘艳阳刃法’,何其庆幸。”  云帅面色一沉,他没想到元越泽会如此了解他的这套刀法,却依旧淡然道:“我也听说元兄弟空手,剑法皆是一绝,今日也好领教一番。”  言罢腾身斜起,率先出手。  二人在空中以迅疾无伦的手法交换十招后,落回地面,再作近身搏击,以元越泽之能,仍被云帅如若鬼魅般难测的身法招数杀得有些狼狈。云帅不但功力深厚,最难应付处就是他那难以捉摸的身法,配合他的弯月怪刀,每能生出意想不到的变化,教人应付得极为吃力。  弯月刀就像一片片夺命的金云,骤雨狂风的忽左忽右,可前可后地向元越泽摇撼狂攻,使他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但更吃惊的却是云帅,要知他乃波斯的武学宗师,入事西突厥后兼采突厥武学之长,岂同小可。中原虽对元越泽传得神乎其神,可偏偏云帅就是个无神论者,他明显感觉到元越泽之所以在开局显得狼狈,就是战斗经验过少,对外域的奇怪武器并不适应,可就在刚刚的十招中,他明显感觉到元越泽应付起来越来越轻松,这是何等可怕的学习及领悟能力,目前此子已经是中原一方霸主,日后一旦给他得了中原,外域的民族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想到这里,云帅杀机更盛,决心全力干掉他。  心思电转间,元越泽的势如万斤的长剑已经当头劈了过来。  云帅的弯月刀变为一道迅若闪电的金光,斜斜迎上。  “叮!”  云帅猛地剧震,往后摇晃倒退两步。  元越泽却连动都没动。  云帅心中升起一股恶寒,他刚刚这一刀看似硬拼,其实却是高明之极的卸招,可借劲使劲,把对方迫走。哪知元越泽换气速度如此之快,硬生生的将两人的真气卸到土里。反倒是云帅由于紧急借力的缘故,遭元越泽的浩瀚真气灌体,费了四息时间方化去元越泽入侵的气劲。  元越泽待他化去体内气劲后,开口道:“请再接我一招。”  说完破空一剑刺来。  没有语言能够形容这一剑的速度,以云帅的修为,亦只可靠多年养成的感应力去凭空感应剑气的所在。他只觉元越泽的力劲如暴发的山洪般狂涌过来,抽刀挡格的瞬间,又惊觉元越泽的长剑由贯满气劲、重逾万斤突变为虚虚荡荡,不但无力可卸,还使他用错力道,心中大懔,倏地后移,企图避过元越泽接踵而来的另一剑,岂知就在他抽身后退的瞬间,元越泽的手中的长剑突然猛增长至数丈,如影随形地迫向他,无奈的云帅只有将手上弯月刀化作万卷金茫,以水银泻地、无隙不入的强攻猛击来化解元越泽这看似简单,实际凶险万分的一剑。  这就是先天剑气。  一时间,火花四射,兵刃交击之音不绝如缕。  人影倏分。  元越泽长剑已经搭在云帅的脖子上,云帅颇为狼狈,嘴角带血,双臂下垂,衣袖裤角伤口处处,却依旧冷冷地盯着元越泽道:“中原有句话叫‘英雄出少年’,云某认输了。”  元越泽淡淡一笑,正欲收剑,只听得云帅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住手!”  元越泽顺声望了过去,莲柔不知何时出现了,只见这美女两手紧握一把锋利得亮晶晶的短匕首,锋尖抵在咽喉处,狠狠盯着元越泽,高耸有致的胸-脯不住起伏,以带着外国口音的汉语冷然道:“你敢动爹爹一下,奴家立即自尽,干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元越泽神情一冷,目光紧紧盯着她,本欲收回的长剑突然指天,力道奇重的一剑猛向尚未恢复过来的云帅天灵盖劈去。  莲柔忙把匕首扔掉,凄然跪地道:“奴家认输了,请你不要伤害爹爹。”  元越泽收回长剑,转身再欲找白清儿时,发觉身边早没有了半个人影,不禁心头暗骂。随后对云帅道:“今日得罪了,云国师请了。”  云帅苦涩一笑,任他如何想,也没想到进入中原第一战就输得如此的惨。  莲柔上前扶住云帅,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一瞪一闪的端详着元越泽,忽然露出个得意的笑容,神态可爱动人,道:“你怎么这么凶,我们不是认识的嘛,原来你就是人家在中原最想见的人,听说你是易容的,能给奴家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元越泽理都不理她,只对云帅拱手道:“我还有急事,今日就此别过了,云国师保重。”  莲柔秀眉紧蹙,不悦道“人家长得不美吗?为何你都不看人家?”  元越泽见云帅点头后,转身离开,行至十丈外时,才开口道:“姑娘看似天真,其实狡猾如狐的性情手段,与元某实不是同道中人,后会无期了。”  留下怔怔站在原地的莲柔与依旧在回气的云帅。  若是在平时,元越泽也许不会这样,但不知为何,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让他难以承受,是以他的性子越来越急噪,说话更是什么都不顾及。从今晚的遭遇推测,他已经察觉出祝玉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阴癸派绝不会如此的反常。  这地点离他所居住的客栈位置极近,只奔了一刻钟不到,元越泽就进入客栈大门。  客栈老板忙迎了上来,递给元越泽一个信封道:“客官您忙了一天,可算回来了,这是今日下午一个陌生的小姐托小的转交给您的。”  元越泽找了张桌子坐下,店伙计为他倒上茶水,元越泽一边喝茶,一边打开信件。  里面只有一张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纸片,打开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行似曾熟悉,娟秀清雅的字迹:行藏已泄露,小心李唐、独尊堡、巴盟。  端着茶杯的元越泽一边思索这会是谁写给自己的,一边踱步上楼。  刚到自己房间门口,元越泽就隐约听到女子的悲泣,哭声断断从房间里传来。  元越泽深呼一口气,将信件收入怀中,轻轻推开房门。  温柔的月色从朝东的窗子透入,照亮半边卧室,另一半仍陷在暗黑里,婠婠梨花带雨的坐在床头,香肩不住耸动,哭得昏天昏地,神情悲楚。  元越泽端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婠婠察觉他进入房间,悲呼一声,扑入他怀里,哭泣道:“师尊死了!”  “啪!”  元越泽浑身剧震,英俊的脸上血色尽褪,一片煞白,手上的茶杯更是滑落地上,摔个粉碎。只听他声音颤抖地道:“你说什么!”第070章 恶魔降世  元越泽脑海中一片空白。  怀中的婠婠香肩依旧在抽动不停。  泪水打湿了元越泽的胸口。  良久,婠婠哭声渐小,抬头望上元越泽。  只见元越泽面无血色,双目空洞地望向窗外,再无半丝神采。  婠婠不知道元越泽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只得呆呆地望着他。  元越泽轻声道:“婠儿能细说一下吗?”  婠婠心中泛起一种极陌生的感觉,她发觉再也不了解身前的元越泽。他的口气异常的平静,平静得无情,冷酷得让人心胆俱寒。但他依旧擦干眼泪,伏在元越泽怀中,抬起手腕黯然道:“你该记得几个月前我去找你,你送我这链子的那晚吧。”  元越泽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般纹丝不动。  婠婠继续道:“就在那晚的前几日,师尊因为不想与言帅合作而比斗一场,与你分别十几日后,婠儿到洛水西岸的荒村一个荒村与师尊会面,婠儿的童年就是在那个美丽的村庄渡过,到人家十五岁时,师尊放弃这村庄,别迁他处。但数年前师尊又开始居住在那里。见到师尊时,婠儿发觉师尊受了点伤,那伤势绝不可能是赵德言造成的,他还没那个本事,但师尊又不告诉婠儿是谁使她受伤的,婠儿也不敢多问。照顾师尊两日不到,辟守玄与一个使金枪的人找上门来,后来婠儿知道那用金枪的人叫席风,是席应在西域时收下的弟子。席风的功力深厚,恐怕师尊万全状态下都不一定会赢,所以师尊在紧要关头将我推走,后来……”  魔门向来最中尊卑与上下之别,只听婠婠直呼辟守玄的名字,而不称他为师叔祖,就可知婠婠对他有多么的痛恨。  元越泽身躯一板,他之所以要细问,就是不相信祝玉妍会死,但婠婠讲的话却让他越来越心寒。  蓦地,元越泽眼中闪过一丝欢喜道:“那就是说你没有亲眼见到玉妍身死之事?”  婠婠好奇地盯着他,想不通他为何如何亲热的称呼祝玉妍。顿了一顿后继续道:“婠儿逃出没有多远,就被席风与辟守玄给追上了,婠儿连施展‘玉石俱焚’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们擒下,半卷《天魔诀》也被他们夺去,还好婠儿早将另一半藏好,所以他们也不敢杀我,否则永远也别想得到完整的《天魔诀》之后辟守玄威逼利诱,门下的人几乎都认他为主了。但婠儿后来曾偷偷到那荒村去看当时打斗的痕迹,却看到施展‘玉石俱焚’后独有的凌乱场面,师尊为了救我,不惜……”  婠婠泣不成声,已经说不下去。  元越泽如受雷击,雄躯又是一震,往后跌退三步,失魂落魄地坐到地上,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但他的表现却将他的想法显露无遗。刚刚他的确还心存一点希望,听到婠婠讲述完经过,他已经肯定祝玉妍身死的消息。婠婠是练成了天魔大法第十七层的人,自然不会看错。  他终于明白这数月来心绪总是不宁的真正原因了。  还要再问婠婠为何不早点把这事告诉他,而辟守玄又为什么会如此凶恶,杀害自己师侄时,窗口突然飞快闪进一个身影,正是一身劲装的侯文卿,她扑到元越泽面前悲声道:“快救救师道,他快不行了!”  元越泽又是一震,左手上的长剑几乎抓不稳。  元越泽与婠婠在侯文卿的带领下,高起高落,一路飞奔。  今晚本是中秋月圆之夜,几乎没一个成都人都在享受节日的气氛,可元越泽一行人却没福气,也没时间去享受。  一路上侯文卿简单交代几句,竟是嘎多在野外发现了不省人事,浑身经脉尽碎的宋师道,却不知是谁将他重创至此。元越泽还有许多疑问要问婠婠,所以要求她暂时跟着他,婠婠也没有拒绝。  跟随侯文卿左窜右跳地来到一处极隐蔽的小宅子前,在卧室内,元越泽看到了面无血色,昏迷不醒的宋师道。  还好,他还有气息,那么在元越泽一家人独有的奇力下,就一定可以救回。  对着坐在床边,久违了的嘎多点头示意后,元越泽强行压下因祝玉妍香消玉殒所带来的沉重打击,开始凝神引动奇力。  半个时辰后,宋师道睁开双眼,身体恢复如初,仿佛没受过什么伤似的,看得屋里的几人皆一脸错愕。  宋师道下得床来,深望了一眼虚脱无力,闭目调息的元越泽,眼中闪过一到浓烈的哀伤神色,转头与嘎多几人聊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时间已近午夜,元越泽依旧在调息。嘎多率先离开,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一直紧张盯着元越泽的婠婠,嘎多脸色一黯,转身去了。  直到后半夜丑时之初,恢复一成功力的元越泽走出卧室,宋师道三人都没有入睡,正在等他。  见到元越泽时,三人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在过去的两个多时辰里,元越泽的黑色长发竟然变白了一半,花白的头发披散肩头,加上毫无血色的俊脸,空洞的目光,宛若修罗再世,给人一种十分阴森恐怖的感觉。  宋师道一愕后,内疚地道:“都是我的错,如不是为了救我,小泽又怎会变成这样?”  元越泽见三人都盯着自己的头发,便伸手到后面抓过来看了一眼,对宋师道道:“这与二哥无关,如要恢复,只要再动一次奇力就可以了。”  只有婠婠相信他的话,因为婠婠隐约察觉元越泽之所以会有这样不正常的表现,全是在听到祝玉妍死讯后才开始的。那他与师尊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婠婠秀眉紧皱,暗自思索道。  见宋师道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元越泽道:“二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宋师道心虚地摆手道:“没……没有!”  说完赶紧低头去喝茶水。  他也发现元越泽有些不正常,刚刚想告诉他祝玉妍之事,又怕他受不了打击,便决定暂时先不告诉他。喝了一口茶水后,宋师道抬起头来,发现厅内气氛有些沉闷,元越泽直直地望着窗外,眼中折射着浓烈的伤感之色。侯文卿与婠婠都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宋师道开口道:“小泽遇到了什么难解决的事情了吗?”  元越泽肩膀一晃,虎目中溢出两行热泪,如梦呓般地道:“玉妍死了。”  宋师道手一滑,茶水直接洒在身上,失声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元越泽转过头来。  宋师道苦笑一声,把自己的遭遇全部讲出。  原来宋师道在接下‘烈风八击’的前两击后,就再无抵抗力,而随后的第三击要击中他时,席风在辟守玄的喝呼声中,将力道强收回一半,宋师道这才躲过必死的结局。但辟守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喝止烈风后,辟守玄亲自用真气将宋师道这个假‘岳山’的经脉全部震碎,这对一个学武之人,尤其对于岳山这中性格孤僻冷傲的人来说,无疑是比死都难受。辟守玄的心理的确有够变态的。幸好有路过的嘎多仗义将宋师道送了回来。  元越泽听明白了辟守玄为何要杀祝玉妍的原因,却皱眉道:“辟守玄的本事不该这么厉害才对吧?”  婠婠摇头道:“本来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他几十年来很少走动江湖,一直在闭关勤练武艺,照二公子刚刚的话与婠儿当日的亲眼所见推测,他很可能早就与席风暗中勾结,席风也很可能会传给他一些高明的武功。但这席风真是让人难以理解,他的年纪至少有七十以上,单论武功,完全可以与‘三大宗师’相提并论,却可以隐忍不发这么多年。”  宋师道接口道:“婠小姐忘记了他是席风的徒弟了吗?我看他的长相就是西域人,这趟到中原来必定不安好心。如果你推测他们勾结几十年是正确的话,那么此人心机已经可怕到了一定程度。”  元越泽摇头道:“按二哥所讲,我突然有了一点明悟,修为如此高,又是使枪的,我想起王世充讲过的话。大明圣尊座下有双圣使,两神将,一个神将是用斧的,我之前与他进行过比试,他叫狂雷,修为的确很可怕。而另一个神将就是用枪的,会不会就是此人?他的功夫既然叫‘烈风八击’,那么他的真名会不会是叫与‘狂雷’相呼应的‘烈风’?”  宋师道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元越泽又对婠婠道:“这个问题不是眼下我们该讨论的,日后再说吧。婠儿为什么这么晚才对我说这件事,怎么不早来找我?”  婠婠神色复杂地摇头道:“婠儿也不知道,起初婠儿也认为圣门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毁在师尊手里。可辟守玄他们丧心病狂到围攻师尊,师尊是婠儿唯一的亲人,婠儿绝不允许她死在别人手上,与同门人周旋了数月,我还是无法夺回那半卷《天魔诀》这次任务正好遇到你,又想起师尊,所以就讲了出来。”  元越泽长叹一声,语带苍凉地道:“究竟是什么人可以伤到玉妍?”  婠婠想都没想就答道:“从师尊当日的表情看,婠儿推断很大可能是‘邪王’伤到的师尊。”  她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句话将会在日后造成多大的麻烦。  一直失魂落魄的元越泽目光猛然间一凛,杀机暴放,恨声道:“好好好!石之轩!席风!辟守玄!”  说完,起身跃窗而去,没再多说一句话。  留下屋内发呆的宋师道,侯文卿与婠婠。  片刻后,婠婠回过神来道:“原来二公子与冤家一直是在作戏,如不是今晚亲眼见到你们的关系,奴家也不会相信呢。”  宋师道苦笑道:“请婠小姐为在下保密,在下感激不尽。”  婠婠点了点头道:“看在冤家的面上,奴家也不会乱讲的。是了,二公子可以给奴家说说冤家与师尊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心思机敏的婠婠早从刚刚几人的表情上看出宋师道知道元越泽与祝玉妍之间的事,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宋师道摇了摇头,怅然道:“你亲自去问小泽吧,我不想说了。”  婠婠无奈地点了点头。  侯文卿道:“恐怕几日后,成都将有大灾难。”  几日后,自然就是元越泽功力完全恢复的日子。  宋师道面色沉冷道:“血债血偿,谁也阻止不了这场浩劫,小泽会用事实证明一切。”  三人望向窗外,明亮皎洁的圆月将夜色映衬地无比的凄凉,灿烂的星光亦变得略显诡异,轻风拂过窗棱,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怪声,仿若地狱中受刑鬼魂在悲号。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昭示着数日后的不太平。  八月廿二。  晌午十分。  恢复了七天的元越泽出现在成都太城李唐客人下榻的贵气别院门外,婠婠跟在他的左后侧。  过去的七天里,婠婠日夜与元越泽相对,他却没开口说过半句话,日夜不停练功,婠婠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元越泽身畔。  跟在元越泽右后侧的是一个身材雄伟,面如紫金,长相精奇,目泛精光,手握一杆黑色长枪的中年男子。  这人就是巴蜀武林三大势力之一的川帮帮主。人称‘枪王’的范卓。  元越泽来到成都的消息最初是八月十五当天走漏的,第二日,不知在谁的宣扬下,竟然全城皆知,登门拜访的人不计其数。但负责为元越泽护法的侯文卿只接待了范卓,宋师道由于不方便显露真身,便一边练功,一边与解晖周旋。从范卓那里,侯文卿得知川帮至今依旧不选择依附李唐的理由:半年多前,傅君瑜带领单琬晶三女路过成都,干掉席应后准备继续南行,却在因缘巧合下,救回了身染绝症的范卓之妻,更是将身份透露给了范卓,范卓为人仗义,当下发誓会尽全力回报傅君瑜的恩情,这才有了日后川帮不选择依附李唐之事。而一听到元越泽的到来,范卓自然亲自前来拜访,听到侯文卿透露的一些消息,范卓也将自家难事说了出来,八月十五当夜,他的独女范采琪在外游玩时不见。侯文卿立刻说出席风与李元吉勾结之事,果然,当日下午,范卓就收到了李元吉方面传来的消息:范采琪与平阳公主一见如故,正在太城做客。范卓火气冲天,在成都这地盘上,李唐居然敢如此猖狂,奈何另外两大势力皆不予理会。而范采琪之事多少也与元越泽有些关系,侯文卿安慰范卓后,告诉他元越泽恢复功力的日子,于是今日范卓为救爱女,自然也会跟来。  恢复了素常装扮的元越泽左手握剑,一步步缓缓地走向别院正门口。  这别院有护卫至少三百人,一部分是李元吉带来的,一部分是独尊堡、巴盟派来的人。  “站……”  门口八个雄伟大汉见三人一言不发就要硬闯,立即怒声喝止,但说话那个大汉只喊了一个字,脑袋就已经搬家。  剩余七人一脸骇然,皆因对面三人动都没动,这边人就死了,这份武艺岂是他们这些小喽罗所能相抗衡的?但职责所在,硬着头皮也得挡住他们。  其中一人拱手恭敬道:“敢问三位如何称呼,这里是大唐齐王与平阳公主居住的别院,请容许小的为三位通报。”  李唐的名头或许可以吓唬别人,却绝对吓不住元越泽。  范卓冷声道:“本人川帮范卓,可有资格见你家齐王?”  几个守卫立刻一惊,他们都是李元吉带来的人,对成都的名人都不清楚,正要答话时,元越泽突然高声喝道:“李元吉,席风,辟守玄,出来见我元越泽!”  他的声音灌注无上真气,传遍整个别院。门口七个守卫当场被震得吐血,再一听元越泽的名字,当时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范卓暗叹一句高深厚的内力,有这么个强人在身边,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不片刻后,院子里同样传来一声不甘示弱,夹杂深厚内力的声音:“请进!”  老谋深算的范卓刚要制止元越泽,警告他小心中计,一旦进了院子里,很可能会陷入被动,成为瓮中之鳖。但元越泽想都没想,直接迈步进院,婠婠紧紧跟在他身后。范卓亦只有无奈地跟了上去。  进入院门,前行几十丈后,本来冷清宽敞的庭院四周,墙头屋顶上突然多了许多士兵,各种武器,弓箭皆可入目。明晃晃的刀剑与搭上弓弦的箭尖透着诡异的蓝芒,显然都是喂过剧毒的。  肃杀登时弥漫在整个空间内。  三人站住身形,元越泽双手负后,扫视一周,嘴角逸出一抹可怕的笑意。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过,主楼处走出一行百人,人人杀气腾腾,一副三言不合,立要动武交锋的神态。  为首者银衣劲服,肩抗长枪,在一众李家武士簇拥下尤为突出抢眼,只看他脸貌有三、四成肖似李世民,不用猜亦知对方是李元吉。他体型比李世民更骠悍魁梧,但眉目间却多了李世民没有的阴惊狠毒之气,所以他虽算长相英伟,但总教人看不顺眼。气度沉凝处则无懈可击,横枪而立的风姿尽露真正高手的风度。李秀宁则是垂着头跟在李元吉身侧。  两伙人距离十丈远站定,互相冷眼打量对方。  元越泽扫视一周,按照宋师道的描述,他认出了站在李元吉左侧,背负皮囊的中年男子就是席风了,他背后的皮囊长只有三尺,想来他的长枪该是分段以链子相接,使用时可以快速连成枪体。而辟守玄却没有出现,元越泽隐约猜测到可能是李元吉为免遭人背后嚼舌头,只是暗地里与辟守玄在勾结吧,毕竟阴癸派的名声很臭。从李元吉身后众人的气势推测,元越泽察觉对方至少有十个以上的人堪称一流高手。  但这些人,对他都不会有什么威胁,唯一值得注意的也就是席风一人。  眼见李元吉目光盯牢在婠婠身上,显是为她的绝世容色所摄,范卓一声大笑后道:“范某见过齐王,得齐王款待,小女荣幸之至,今日范某就来亲自接回小女,请问他在何处?”  范卓语气重重落在‘款待’二字上,语气中更是带着谁都听得出来的不屑。李元吉一方的人皆是脸色不悦。  李元吉更是面色阴冷道:“范帮主客气了,令千斤还想多住几日呢!”  范卓故做惊讶地道:“那你们到底是请她,还是抓她?”  “好胆!范卓你一介小小帮主,竟敢对齐王殿下出口不逊!”  和范卓斗嘴,简直是自不量力,这不,李元吉身边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被他冷嘲热讽,直接爆发了。  范卓丝毫不气恼,望了一眼元越泽后,微笑道:“这天下什么时候成了李唐的天下了?”  言下之意,李元吉这齐王根本不被范卓看在眼里。  李元吉多少已猜测到范卓很可能已经决定支持元越泽了,当下冷笑道:“范帮主做决定前最好多考虑一番,否则……嘿!”  他的意思不过就是在威胁范卓,要让他脑中充满投鼠忌器的感觉,毕竟他女儿还是人质。  “哈哈哈!”  元越泽冷然看着他们,猛然爆起一阵狂笑,以十成真气推动的笑声向前方扇形区域推进。  “噗噗噗噗!”  对面直接倒下大部分人,他们都无法承受元越泽的无上内力,几乎全部死掉。墙头屋顶上的士兵更是十有八九直接被震得五脏俱裂,暴毙当场!  对面只有李元吉与另外六,七个人依旧是可以站立的,七孔流血的李秀宁软倒在李元吉怀中。  喷了一口鲜血的李元吉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语言无法形容的恐惧感:对面傲然而立,面无表情的男子就如地狱里重生的魔鬼一般恐怖。他这次带李秀宁来到院子中,自然想以李秀宁来牵制元越泽,岂料元越泽丝毫不留情,李秀宁此刻恐怕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元越泽笑声倏止,高声喝道:“范小姐不必惊慌,我元越泽以项上人头担保,没人可以伤得了你!否则李元吉与李秀宁将给你陪葬!”  这一声同样可以传遍整个别院,就算元越泽暂时不知范采琪被关在哪里,也可以先给她一记定心丸。  脸色苍白,秀眸微闭,气若游丝的李秀宁听到了这一句,眼角终于滑出两行清泪,混合着眼角的血迹,犹如血泪一般,看得人心痛无比,触目惊心!  “喀嚓!”  席风一脸冷峻,右手一探,长枪已经组合成一整体,紧紧地盯着元越泽。  尚未开战,他已经察觉到对方的可怕。